那道熟悉的,瘦弱的人形轮廓,在江南那不敢置信的,布满了金色火焰的眼眸中,缓缓地,变得清晰。
那些光辉的粒子,没有丝毫停歇。
它们像是亿万个拥有生命的精灵,遵循着某种来自远古的,至高无上的意志,在欢快地,雀跃地,忙碌地,重建着它们的神。
汇聚,旋转,编织,重构。
光芒勾勒出她纤细的脚踝,向上蔓延,塑造出笔直的小腿,圆润的膝盖,以及那不堪一握的腰肢。
然后,是平坦的小腹,纤秀的锁骨,天鹅般优美的脖颈。
最后,一张完美得不似凡尘的,清冷绝美的脸庞,在光芒中,缓缓浮现。
江南屏住了呼吸。
他那双燃烧着金色烈焰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
他怕。
他怕这只是他因为极度悲伤而产生的幻觉。
他怕他一眨眼,眼前这道来之不易的光,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光芒渐渐散去。
一个赤裸的,完美无瑕的少女,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她的皮肤,不再是凡人的血肉之躯,而像是用最纯净的月光与星辉凝结而成的玉石,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晕。
一头如瀑的青丝,无风自动,每一根发丝,都流淌着淡淡的辉光。
她,就是陆晚灵。
却又,不再是那个凡尘中的,陆晚灵。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依旧是那熟悉的,清冷的凤眸。但里面,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死寂,空洞与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了万物本源,看穿了时间长河的,绝对的,理性的,平静。
就像高居于九天之上的神明,在俯瞰着脚下那片喧嚣的人间。
漠然,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
江南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灵……灵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少女,听到了他的呼唤,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终于,起了一丝涟漪。
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江南的身上。
她看着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浅,却像是冰封了万年的雪山之巅,绽放的第一朵圣洁的雪莲。
“江南。”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冷,而是带着一种空灵的,仿佛能洗涤人灵魂的韵味。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和煦的春风,瞬间吹散了江南心中所有的暴戾,愤怒与绝望。
他那双燃烧了许久的金色火焰,在这一刻,竟然,缓缓地,开始平息。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
但那个少女,却已经从半空中,缓缓地,飘落了下来。
她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却仿佛踩在云端。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双晶莹如玉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毁灭的尽头,是新生。
那道纯粹的毁灭光柱,本意是想将她从根源上彻底抹除。
但它失败了。
因为她的心,早已是一片死寂的空无。她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求生,放弃了一切的执念。
当一个人的心,空到极致的时候,任何外来的力量,都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
那毁灭的能量,找不到可以着力的“靶点”,反而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淬炼她的炉火。
它烧掉了她身为凡人的,最后的枷锁。
它洗去了她灵魂中,沾染的所有尘埃。
它将她的存在,打散,重塑,让她以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姿态,获得了……新生。
她没死。
她只是,破茧成蝶。
……
指挥中心里。
瘫在地上的秦夜,通过那道被江南撞开的,巨大的墙壁破口,看到了这一幕。
他脸上的血污和痛苦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了神迹,世界观被彻底碾碎的,呆滞与茫然。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
“物质湮灭是不可逆的……能量守恒是宇宙的基础定律……这……这不科学……”
他引以为傲的知识,他所信奉的真理,在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一个被他亲手确认,已经分解成分子状态的“祭品”,竟然,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生命形态!
他不是输给了那个挣脱了锁链的“疯狗”。
他是输给了,神明。
……
纯白的空间里。
陆晚灵收回了目光。
她看向了那个依旧僵在原地,不敢上前的男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江南的身上。
那目光,穿透了他体表燃烧的金色神火,看到了他神魂深处,那片因为她的“死亡”而卷起的,无尽的狂怒与绝望的风暴。
她缓缓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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