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在这一脚踏出后,失去了意义。
江南感觉不到传送的眩晕,也感觉不到高速移动的拉扯。
仿佛只是从客厅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唯一不同的,是周遭的景象。
不再是冰冷的合金与疯狂的科学家。
而是……
熟悉的沙发,熟悉的茶几,甚至茶几上还摆着他上次随手丢下的半包薯片。
阳光透过窗户,在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这里是他的家。
也是,他和她的家。
江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暖流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陆晚灵。
她还是那样,白衣胜雪,神情淡漠,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与这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小屋格格不入。
“你……”江南的嘴唇动了动,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你还习惯这里吗?
你还记得这里吗?
这些问题,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陆晚灵没有说话,只是挣脱了他的手,缓缓走到窗边。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窗台上的那一小盆多肉植物。
那是江南某次心血来潮买回来的,后来一直是她在照料。
如今,因为无人浇水,叶片已经有些干瘪发黄。
一缕柔和的白光,从陆晚灵的指尖溢出,缓缓没入多肉的根部。
几乎是瞬间,那干瘪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饱满、翠绿,甚至比之前长得更加精神。
江南看着这一幕,心中的距离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强烈。
以前的灵儿,会为了一片黄叶而烦恼,会小心翼翼地计算着浇水的份量。
现在的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逆转枯荣。
他忍不住开口:“灵儿,你……到底变成了什么?”
陆晚灵收回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不再是通过灵魂共鸣,而是实实在在的声波。
“我看到了时间的起点和终点,看到了无数种可能,无数个世界。”
她抬起手,仿佛在虚空中抓取着什么。
“在你因为愤怒而引动神火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身后燃烧的九十九世宿命,也看到了,在那宿命尽头,我们一起化为灰烬的结局。”
江南的瞳孔猛地一缩。
九十九世宿命?
化为灰烬的结局?
这些词语,像是一柄柄重锤,砸得他头晕目眩。
“所以,我出手了。”
陆晚灵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我不能让你死,也不能让我们,再重复那样的结局。”
“我改变了秦夜的认知,让他永远活在对真理的追寻与崩溃中。这比杀了他,更能斩断他与这个世界产生的因果。”
“我也抹去了那里所有人,关于我真实模样的记忆。他们只会记得,出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光影,解决了一切。”
江南呆呆地听着。
抹去记忆,改变认知,斩断因果……
这些词,每一个都代表着神明般匪夷所思的力量。
而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做到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江南的心。
他害怕了。
他害怕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他的灵儿。
他害怕自己伸出手,触碰到的,只是一片没有温度的,属于“神明”的虚空。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内心的剧烈波动,陆晚灵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江南面前。
她伸出手,不再是之前那种礼节性的触碰,而是用那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掌,轻轻贴在了江南的脸颊上。
“江南。”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温柔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对我来说,世界是一串流动的代码,命运是既定的程序。”
“我可以看穿这一切,修改这一切。”
“但是……”
她的眼中,映出了江南有些慌乱的倒影。
“你不一样。”
“你是我所有认知里,唯一的变量,是这个冰冷宇宙中,唯一的真实。”
“所以,别怕。”
“不管我变成了什么,不管我拥有了什么力量。”
“我,还是你的灵儿。”
轰。
江南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距离感,都在这最后一句话中,烟消云散。
他猛地伸出双臂,不顾一切地,将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死死地,再次拥入怀中。
这一次,他感觉到,那具身体虽然依旧清冷,但在她的心口位置,有一点微弱而坚定的暖意,正在回应着他的心跳。
……
与此同时。
地下五千米,最高指挥中心。
死一样的寂静,被一声尖锐的警报打破。
“报告!目标……目标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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