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算那句直指核心的反问，让墨白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连周荀之审视的目光都波动了一瞬。只有冷酒依旧面无表情，但握着手术刀的手指微微收紧。
“配合？”墨白率先打破沉默，他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一丝被戳破算计的冷意，“新人，你比我想象的要上道。没错，我们需要你的能力，而你需要我们的庇护和信息。这是一笔交易，很公平。”
周荀之走到书案后坐下，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既然话已挑明，那就节省彼此的时间。你对于将你卷入其中的这个‘系统’，了解多少？”
陈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周荀之：“在交换信息之前，我需要知道你们的组织，‘坏账公示栏’，究竟是什么？你们对抗系统的目的又是什么？别说为了正义，我不信。”
周荀之与墨白交换了一个眼神。墨白耸耸肩，示意他来说。
“告诉你 patch 部分真相也无妨。”墨白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你可以把我们理解为一群……‘系统漏洞的受益者与维护者’。”
“系统，并非你想象中那种无所不能的神，”周荀之平静地开口，抛出了第一个核心信息，“它更像一个庞大、古老但已陷入僵化，甚至部分区域开始‘腐烂’的……超维程序。”
陈算眼神一凝：“程序？”
“没错。”墨白接口，“它依靠一套底层的‘源初规则’自动运行，维持着基本秩序。但漫长的时光和复杂的交互，让它的表层规则变得臃肿不堪，充满了我们称之为‘坏账’的漏洞、冗余和逻辑错误。审计员，就是它的‘杀毒程序’和‘系统维护员’，负责清理这些‘坏账’，维持系统不崩溃。”
“而你们，”陈算立刻跟上思路，“就是生存在这些漏洞里，依靠利用‘坏账’获取利益，并阻止‘杀毒程序’清理你们的……病毒或者寄生虫？”
这个比喻相当刺耳，但墨白却笑了：“说得好！话糙理不糙。不过我们更愿意自视为……系统的‘审计师’。我们寻找它的财务漏洞，挖掘它的不良资产，目的……”
周荀之接过了话，语气斩钉截铁：“不是为了摧毁它，而是为了在它最终可能的‘崩溃重组’中，占据有利位置，甚至……成为它的‘新主人’之一。”
这个答案，比所谓的“反抗军”更符合陈算的预期，也更具说服力。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活不长，唯有基于利益的合作才最稳固。
“那么，系统收集灵魂、记忆、情感能量，是为了什么？”
“能量，维持它自身存在的能量。”周荀之解释道，“就像人类需要吃饭。这些高维度的精神能量是它的食粮。所谓的副本，就是它的‘捕猎场’和‘加工厂’。”
墨白补充道，语气带着嘲讽：“同时，它也在进行‘资本积累’。它将精炼后的能量打包成各种‘金融衍生品’，在我们无法触及的高维市场进行交易。这套模式运行了不知多少岁月，但它现在显然出了问题，效率越来越低，漏洞越来越多，所以才需要我们这些‘坏账’层出不穷。”
陈算迅速消化着这些信息，一个扭曲但自洽的世界观在他脑中初步形成。他沉默片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你们要找的‘核心账本’……”
“那是系统的‘资产负债表’加上‘总账’，”周荀之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记录了它所有的‘资产’（储存的能量、掌控的规则）、‘负债’（需要支付的代价、存在的漏洞）和‘所有者权益’（它的核心权限构成）。拿到它，我们就能精准地知道它哪里最虚弱，哪里可以注入‘病毒’，哪里可以……申请破产清算，并完成收购。”
静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个目标庞大得令人窒息。
陈算看着眼前这三个各怀鬼胎，却又被共同利益暂时捆绑在一起的“同伴”，缓缓开口：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玩家，在系统中究竟是什么？”
周荀之看着他，一字一顿地给出了那个冰冷而残酷的答案：
“在系统官方的分类里，我们是可再生的‘消耗性资产’。”
“而在我们自己的分类里，”墨白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我们是正准备做空并收购上市公司的……野蛮人。”
真相，往往比想象更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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