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的铜钉大门在身后合拢,凤昭月指尖还残留着素银簪冰凉的触感。她垂手立在谢陵舟身侧,裙裾扫过青砖缝里一道裂痕。
百官列班,礼乐声起。
她低着头,眼尾却悄悄泛起金光。天机眸只开了一瞬,龙座上的少年皇帝慕容景头顶气运如风中残烛,断丝飘摇,像是随时会被吹灭。那不是自然衰败,是被人用外力强行吊住命脉的征兆。
她袖中手指微动,掌心火纹发烫。这异能本该三日才能恢复,可昨夜雪莲粉入药后,竟提前回暖。她借整理裙角的动作,将火纹压在衣料上摩擦,稳住翻涌的气血。
裴仲出列了。
他穿月白绣银竹长衫,折扇轻摇,声音温和:“陛下近日精神不佳,臣特献‘九转还魂丹’,以固龙体。”
凤昭月抬眼。
皇帝机械地张嘴,裴仲亲手将药丸送入其口中。那一瞬,她再度催动天机眸——药丸表面浮现金色纹路,细看竟与“寒髓散”残留气息同源。十年前边疆瘟疫的毒,竟藏在这颗所谓续命丹里。
她记下了。
裴仲递药时,扇柄轻点掌心。这个动作她见过,在酒宴那晚,是他准备杀人前的习惯。
谢陵舟察觉到她的僵硬。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玄色锦袍遮住她半边身影。她立刻明白:他在掩护她使用异能。
不能再看了。天机眸久视必反噬,她已连用两次,脑仁开始抽痛。她闭眼一息,再睁时金光退去。
礼毕退朝。
偏殿奉茶,宫人端来两盏。凤昭月接过,指尖迅速将袖中一张黄符塞进茶盏底托。那是她用火纹烧过的预警符,沾了血,能存三时辰。
她假装失神,手肘轻撞茶盏。
瓷片碎裂声响起。
谢陵舟目光扫过地面,一眼看见符纸一角焦黑痕迹。他眼神未变,只是右手缓缓握紧了腰间苍雪剑柄。
裴仲站在殿口,折扇忽然合拢,发出“啪”的一声。他看向凤昭月的方向,嘴角仍带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凤昭月低头捡拾碎片,指尖被划破,血滴在一块碎瓷上。她没擦,任血渗进裂缝。
“王妃无事吧?”裴仲走过来,语气温和,“第一次入宫就碰碎御器,怕是要罚。”
“妾身惶恐。”她跪下,“愿领责罚。”
“罢了。”裴仲摆手,“皇叔新婚,本相也不好苛责。”
他说完转身离去,靴底踩过一片碎瓷,发出刺耳声响。
谢陵舟扶她起身,一句话未说,但掌心贴了贴她后背,示意她跟紧。
两人转入宫苑偏殿候旨。此处僻静,檐角铜铃随风轻响。凤昭月靠在柱边,终于敢大口喘气。火纹在掌心灼烧,像有针在扎。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哼出声。
谢陵舟取出瓷瓶,倒出一粒药递给她。
她摇头:“用了符,再吃药也压不住反噬。”
“你刚才用了几次?”
“三次。”
他皱眉:“不是说好不超过三次?”
“皇帝命悬一线,裴仲用药是杀招。”她抬头,“这不是试探,是定局。他想让皇帝活着,但不能清醒。”
谢陵舟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虎符碎片,放在她手心:“这是调兵令的另一半,先帝密留。若皇帝真死,诏书无效,军权归我。”
她握紧虎符:“裴仲不会让他死,只会让他更像傀儡。”
“所以你要盯住他。”
“我已经盯住了。”她说,“但下次,我得离得更近。”
谢陵舟盯着她:“别再冒险。你不是探子,是盟友。”
“盟友也要动手。”她冷笑,“你以为萧寒送来千机伞是为了好看?北疆阵法启动在即,裴仲今日献药,明日就会逼皇帝下诏清剿边军。我们没时间演戏了。”
谢陵舟看着她苍白的脸,终是点头:“暗影已在宫外待命,若有异动,她会接应。”
“我不需要接应。”她站直身体,“我需要的是机会。只要一次,让我靠近皇帝。”
“你想做什么?”
“看看他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她说,“一个傀儡,如果还能眨眼,就说明里面还有人。”
谢陵舟没再反对。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内侍来传话。
“陛下召见皇叔与王妃,于御花园赏梅。”
谢陵舟起身,伸手。
凤昭月搭上他的掌心,火纹微微跳动。这一次不是因为反噬,而是预感——接下来的事,会撕开更大的口子。
御花园石径铺满落梅,红白相间。慕容景坐在亭中,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眼神空洞。他穿着明黄龙袍,袖口磨损处有一道暗色补丁,像是被人反复缝过。
凤昭月走近时,故意放慢脚步。
她凝视皇帝双眼,天机眸再次开启。三息之内,她看到一丝极淡的金光在他瞳孔深处闪了一下,随即被黑雾吞没。那是求救的信号,被强行压制。
她心沉了下去。
裴仲站在亭外,折扇轻摇。他忽然开口:“王妃似乎对陛下很感兴趣?”
“妾身只是觉得……”她低头,“陛下与民间传言不同,比想象中年轻。”
“年轻又能如何?”裴仲微笑,“天下大事,自有能者担之。”
“能者?”谢陵舟淡淡接话,“还是掌权者?”
裴仲笑而不语,只将折扇轻轻点了点掌心。
凤昭月突然咳嗽起来,掌心火纹剧痛。她扶住亭柱,指节发白。
“王妃身子不适?”裴仲关切询问,“要不要请太医?”
“不必。”她强撑着站直,“只是风大,呛了。”
谢陵舟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挡住她颤抖的手。
“陛下累了。”裴仲对内侍道,“送陛下回寝宫。”
慕容景被扶起时,脚步虚浮。经过凤昭月身边那一瞬,他指尖忽然抽动,指甲刮过她袖口边缘。
她猛地一震。
那不是无意。
有人在里面,正试图醒来。
裴仲走在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折扇闭合时用力过猛,扇骨发出脆响。
凤昭月站在原地,肩上的袍子还带着谢陵舟的体温。她抬起手,掌心火纹烧得发黑,边缘裂开一道细口,渗出血珠。
谢陵舟看见了,眉头一拧。
她没说话,只是将染血的手指按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阳光斜照,素银簪反射出一道冷光,落在她脚边的梅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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