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混杂着腐朽尘埃的味道,蛮横地冲入她的鼻腔。
李落霜已站在了一片新的土地上。
或者说,站在一片由无尽白骨堆积而成的苍白地狱之上。
映入她、以及先一步抵达的六人眼帘的,是彻底颠覆认知的景象。
视野所及,除了脚下一条蜿蜒曲折、仅容数人并肩的苍白小径,四面八方,从脚下直到天地相交的尽头,彻底被森森白骨骷髅所填满。
无数人类的骨骼堆积如山,蔓延成海。它们并非枯黄黯淡,而是一种刺眼、病态、毫无生机的雪白,与脚下小径的颜色融为一体,却又泾渭分明。
这些骨骸姿态各异,扭曲、断裂、相互倾轧,无声地诉说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它们的数量之多,已然构成了整个世界的基础,仿佛宇宙在这里只剩下死亡一种形态。
凌凡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他感觉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抽干,耳鸣阵阵,只有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咚咚声在颅腔内无限放大,震得他头晕目眩,大脑因极度恐惧和充血而阵阵胀痛。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啊——”凌凡的尖叫刚要冲破喉咙,就被另一只更快的手死死捂住。韦诺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压低响起:“嘘!噤声,不想死就控制住,走。”
凌凡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残存的理智让他拼命点头。韦诺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前方,李洛霜、马克西姆等人早已迅速交换了一系列简洁的手势。没有任何犹豫,李洛霜一打手势,小队立刻以马克西姆为尖刀,李洛霜断后,将凌凡护在中间,沿着那条唯一的小径,快速向前移动。
凌凡感觉自己的双腿软得像面条,不听使唤地颤抖,双手也冰凉哆嗦,几乎无法握拢。
每踩在那些苍白“路面”上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无数亡魂的哀嚎。跟在后面的韦诺看到他这副模样,只是眉头微蹙,并未多言,只是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不知走了多久,这条白骨之路仿佛真的没有尽头。就在压抑和恐惧快要将凌凡彻底压垮时,前方开路的马克西姆突然举起了右拳,猛地握紧。
队伍瞬间停顿,动作整齐划一。
心神恍惚的凌凡完全没注意到前方的急停,一头撞在了田中烁太看似单薄的后背上。
“唔”凌凡捂住撞痛的鼻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惊疑不定——这小子的身体是铁打的吗?怎么这么硬?
田中烁太转过身,对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但眼神却迅速投向马克西姆示意的方向。
众人顺着马克西姆的指引看向道路两侧,心头猛地一沉。
原来还算宽敞、可容三人并行的小径,不知何时已悄然收窄,现在最多只能勉强让三人并肩而行。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促使他们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不安和恐惧瞬间爬满所有人心头。
他们来时的路,正在被后方无穷无尽的骷髅之海缓慢而坚定地吞噬、覆盖。
那惨白的骨浪无声无息地蔓延,侵蚀着这条唯一的生路,仿佛拥有某种令人绝望的生命力。
几人收回目光,手指飞快翻动,瞬息间达成共识。
凌凡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马克西姆那巨大的身躯转向他,然后毫不费力地一弯腰,将他像一袋面粉似的夹在了结实无比的胳肢窝下。
“喂?你想干……”
话未说完,马克西姆已然迈开两条长腿,沿着狭窄的小径发足狂奔起来。其余五人立刻跟上,速度惊人。
被夹着跑的凌凡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抖动。剧烈的颠簸让他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胃里一阵阵恶心上涌。
他觉得自己就像块放在破拖拉机上的豆腐,再颠下去脑浆都要匀了。
身后的田中烁太对着被颠得面目扭曲的凌凡,俏皮地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再次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支人类最顶尖的小队,护着他们唯一需要保护的“累赘”,在这条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白骨小径上,开始了绝望的狂奔。
殿后的李洛霜看得分明,脚下小径变窄的速度正在加快。此刻宽度已不足一米,仅容一人通过。
而后方那骷髅浪潮的侵蚀速度,更是从之前的缓慢蠕动变成了肉眼清晰可见的推进。
森白的骨浪层层叠叠涌来,距离队尾越来越近。
不能再犹豫了。
李洛霜眼神一凛,右手腕一翻,李落霜手腕上的月牙发出淡淡的白光,一个特殊的物品出现在她手心——那是一片半个巴掌大小的树叶,材质奇特,非金非木,叶脉清晰无比,一半呈现出不祥的血红色,另一半则保持着生机勃勃的翠绿色。
这正是在外界也无法轻易动用、唯有在副本规则下才能显现效果的“诡物”。
她将树叶凑到唇边,低声疾速道:“且随疾风前行”
话音落下,她对着树叶轻轻吹出一口气。
呼——
一股无形的清风陡然环绕住奔跑中的六人(和被夹着的凌凡)。马克西姆只觉得身体一轻,步伐瞬间加快了一大截,速度骤然提升。
刚刚勉强适应之前速度的凌凡,只觉得周遭那些堆积如山的白骨瞬间化为了模糊的、拖曳着残影的惨白色块,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团疯狂流动的马赛克。
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直冲头顶,他眼睛一翻,很干脆地再次晕了过去。
凌凡的意识抽离身体,仿佛升腾至一个上帝的视角。
他看到下方,一股淡青色的气流温柔却坚定地包裹托举着狂奔的六人,为他们加持着速度。
而四周,那无穷无尽的骨骸已然不再是静止的“景观”,它们活了过来,汇聚成滔天巨浪,一层接着一层,掀起上百米高的恐怖骨墙,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意图将陷于这条不断缩小小径上的七人彻底吞没、湮灭。
他甚至能“看”到更远处,更多的骨架如同海啸般汹涌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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