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的意识被硬生生从那片无尽纯白里扯了出来。
她猛的睁开眼，胸口剧烈的起伏，大口喘着气，跟刚溺水了一样。后背贴着冰冷的服务器机壳，提醒着她在哪儿。
一切跟睡前没两样，林玥的意识体在一边打坐，艰难的恢复能量。
但有些东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砸在手背上。
她抬手摸了摸脸，全是眼泪。
泪水跟决了堤似的，不受控制的涌出来，根本止不住。
她不是在为秘社覆灭哭，也不是为自己的绝境哭。
她哭，是因为在那个冰冷绝望的纯白囚笼里，她看到了陆寻。
也因为...陆寻看到了她。
“怎么了？”
林玥被她弄出的动静惊醒，虚弱的意识体飘了过来，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关切。
叶晚抬起头，那张脸被泪水污迹弄得一塌糊涂，可一双眼睛却亮到吓人。她没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又急切的眼神看林玥。
“我看到他了。”叶晚的声音沙哑的像砂纸磨过一样，“陆寻...他还活着。”
林玥的意识体闪烁了一下，很明显这个消息也让她震惊了。
叶晚语无伦次的，把那个清晰到可怕的梦一五一十全说了。纯白的房间，光构成的牢笼，还有贯穿陆寻身体的无数数据流，以及他被当成某种核心，正在被不断榨取跟分解的恐怖状态。
“他发现我了。”叶晚说到这儿，声音抖得更厉害，“他睁开眼睛，他看着我。他什么也没说，但他把所有话都塞进了我脑子里。”
她吸了口深气，努力想平复脑子里还在冲撞的情绪洪流。
“他在警告我，让我快跑，别去找他。那感觉...像一块冰，要把我脑子给冻住。”
“但是...”叶晚捂住胸口，那里疼的跟撕开了一样，“在那层冰下面，是...是别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看到我还活着...好像松了口气。”
林玥安静的听着，属于科学家的冷静让她没打断叶晚。等叶晚说完，她才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不是梦，叶晚。”
“什么？”
“是记忆共振。或者说，意识共振。”林玥的眼神锋利起来，“你手里那枚密钥，是陆寻用他最后的精神力跟数据风暴揉在一起造出来的，上面肯定留着他最核心的意识信标。而你，在精神最虚弱意识防壁最薄的时候握着它睡着，你们之间建了一条临时的不稳定的量子通道。”
“你看到的，很可能就是他现在真实的处境。”林玥眉头紧锁，“纯白空间...数据流贯穿...榨取...这听起来，不像监狱。”
她目光忽然一凝，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
“叶晚，你跟我仔细说说，陆寻脑子里那段作为种子的原始记忆，到底都有些什么情感？”
叶晚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林玥会问的这么直接。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全说出来。
“很复杂。”叶晚的声音很低，“有我妈死那个瞬间的极致痛苦，有凶手...也就是赵启明，那种亲手毁了挚爱之后，扭曲疯狂又混着某种牺牲感的变态情绪，还有...背叛。”
林玥的意识体猛的一震，那张清秀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变得跟叶晚一样惨白。
“痛苦...牺牲...背叛...”她喃喃自语，像在念咒。忽然，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惊恐的眼神看着叶晚。
“我的天...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什么？”
“伊甸园的基石！那个核心锚点！”林玥的声音因为激动跟恐惧变得尖锐，“我们都以为，赵启明是在收集市面上那些牺牲记忆，用它们当建造天堂的水泥。我们错了！大错特错！”
“那些都只是外围的砖石，是为了加固主体的！真正撑起整个伊甸园，作为一切情感基调校准核心的那个锚点，必须是一种独一无二没法复制，强度跟复杂度都到顶的终极情感复合体！！！”
林玥指着叶晚，或者说，指着她脑子里关于陆寻的记忆。
“陆寻脑子里的那段记忆！包含了顶级的痛苦扭曲的牺牲还有深刻的背叛！这几种最强的负面情绪，被赵启明用加密算法硬是揉到一块，形成一个完美的高强度高稳定性的情感奇点！这...这就是伊甸园梦寐以求的最完美的核心基石！”
这推论像一颗中子弹，在叶晚的意识里炸开，瞬间抽空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所以...赵启明囚禁陆寻，根本不是为了灭口...”叶晚失神的喃喃自语。
“他不是在坐牢！”林玥一字一句，说出那个最残忍的真相，“他是被当成人肉CPU了！赵启明把他，或者说把他脑子里那段记忆，当成了维持整个伊甸园系统稳定运行，永不停歇的发动机！”
一股寒意从叶晚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冰冷，血都快冻住了。
她终于明白了，陆寻在梦里那句“快跑”，有多绝望。
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存在，对赵启明的计划有多关键。
拯救陆寻跟摧毁伊甸园，在这一刻，成了同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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