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媒婆的出现，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本就暗流汹涌的水潭，激起了更大的浪花。
她叉着腰，斜着眼，那副拿腔拿调的架势，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定了主意要让苏家下不来台，逼他们就范。
苏建国和李桂香的脸色瞬间惨白，额头冒出了冷汗。他们最怕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王秀英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可以理解苏家贪财，但不能容忍有人在她沈家正式提亲的时候来砸场子。王媒婆也是见过风浪的，当即就板起了脸：“孙家的，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婚姻大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念晚丫头自己不愿意，你们王家还想强娶不成？现在可是新社会了，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
“哟呵！”孙媒婆嗓门拔得更高，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王媒婆脸上，“王大姐，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包办婚姻？这婚事可是苏家两口子亲口答应，彩礼都收了的！白纸黑字……啊呸，是大家都知道的！你们沈家现在横插一杠子，是仗着势大要抢亲吗？”
她故意把“势大”、“抢亲”几个字咬得极重，就是想给沈家扣帽子。
躲在里间的苏月柔听到这里，心里暗暗叫好，恨不得孙媒婆再厉害点，直接把沈家气走才好。
苏念晚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知道不能再让孙媒婆胡搅蛮缠下去。她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开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孙婶子，您口口声声说彩礼，那我倒想问一句，这彩礼，是给我的，还是给我大伯大伯母的？”
孙媒婆一愣，没想到这个一直闷不吭声的小丫头会突然发问，下意识回道：“当然是……当然是给你大伯大伯母的，他们养你这么大……”
“既然彩礼是给抚养我长大的长辈的，”苏念晚打断她，逻辑清晰，语气不疾不徐，“那么，决定我嫁给谁的权力，是不是也应该由真正抚养我、对我有恩的长辈来决定？或者，至少应该问问我的意愿？”
她目光转向脸色变幻不定的苏建国和李桂香，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大伯，大伯母，我知道你们养我不容易。如果你们觉得收了王家的彩礼，就必须把我嫁过去，那我……我也不敢怨你们。只是，我昨天去了沈家，沈同志已经答应娶我，沈家婶子今天也正式来提亲了。一女不能许二家，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现在两边都来了，总要有个决断。”
她这番话，看似把选择权交给了苏建国夫妇，实则把难题和压力全甩了回去，更是点明了“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如果苏建国夫妇此刻还敢坚持把她嫁去王家，那就是明摆着卖侄女，不顾她的死活，传出去脊梁骨都能被戳断。
王秀英赞赏地看了苏念晚一眼，这丫头，脑子真清楚！
苏建国被架在火上烤，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李桂香更是六神无主。
孙媒婆见势不妙，立刻撒泼：“哎呀！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收了彩礼就是收了！你们苏家想赖账不成？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去公社告你们骗婚！”
“去公社？”一个低沉冷硬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压过了孙媒婆的尖嗓门。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沈墨琛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旧军装，身姿笔挺如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来，让喧闹的堂屋瞬间安静下来，连孙媒婆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几步走进来，目光先是在苏念晚身上停留了一瞬，见她安然无恙，才转向孙媒婆，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要去公社告什么？告苏家骗婚？可以。我正好也要去公社武装部和妇联问问，强迫妇女嫁给病重之人，甚至不惜逼死侄女，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他话语不多，却字字诛心！
孙媒婆的脸一下子白了。这年头，破坏军婚是重罪，虽然沈墨琛和苏念晚还没结婚，但他毕竟是退伍军人，身份特殊。而且，逼死妇女这顶大帽子扣下来，王家也担待不起！
“沈……沈同志，你……你这话说的，我们哪有逼她……”孙媒婆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说话都结巴了。
沈墨琛不再看她，转而面向苏建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苏大伯，昨天的情形，我母亲应该已经跟您说清楚了。我沈墨琛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娶苏念晚同志，就一定会娶。聘礼方面，按照村里最好的标准给，绝不会让您吃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王家那份提亲礼，又加了一句，声音冷了几分：“至于王家那边的麻烦，既然是因我而起，我会处理。您只需要点个头就行。”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聘礼沈家给，王家的麻烦沈家扛，你苏建国只需要顺势下坡，别再首鼠两端。
苏建国被沈墨琛那带着军人煞气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再一听他愿意承担王家的麻烦，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得罪王家，最多是退彩礼，得罪了沈家，尤其是沈墨琛这个煞星，以后在红星大队乃至公社，恐怕都没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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