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凤仪宫的朱红廊柱染成深赭,檐角铜铃在晚风中轻响。
风临月搁下手中翻旧的《六韬》,指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连日在宫中周旋,竟比边关带兵更耗心神。
“娘娘,陛下往这边来了。”青鸾的声音从珠帘外传来,带着几分谨慎,“只带了曹公公一人。”
风临月抬眼,正见萧景玄踏着青石板路走来。
玄色常服被晚风拂动,腰间一枚青龙玉佩随着步履轻晃,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皇后近日还在研读兵书?”萧景玄径自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书页,“可是觉得宫中太过清闲?”
风临月执起素银茶壶,斟了一盏新沏的云雾茶推过去:“陛下说笑。臣妾在边关十年,除了排兵布阵,实在别无长处。”
茶汤清亮,映出她沉静的眉眼。
萧景玄执杯轻嗅茶香,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脸上:“今日兵部呈报,北狄三部有异动。皇后当年在苍云关斩敌将于马下,若依你之见,此时当如何?”
殿内烛火“噼啪”一响。
风临月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
这是试探,更是考题。她垂眸片刻,再抬眼时眸光锐利如出鞘的剑:“北狄王庭内斗正酣,所谓异动不过虚张声势。若派使臣携重礼往左贤王部,再令镇北军佯装调防至黑水河,不出三月,其部必自乱。”
萧景玄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这与他两个时辰前在御书房定下的方略,几乎分毫不差。
“皇后深居宫中,对边塞局势竟如此敏锐。”他放下茶盏,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惜朝中那些老臣,还死守着‘和亲纳贡’的旧例。”
“因为有人要靠军饷发财,有人要靠和平升官。”风临月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陛下若真信臣妾,不如将清查军饷的差事交给臣妾。比如……那个迟迟未归案的军需官,赵德明。”
空气骤然凝滞。
青鸾屏息垂首,看见帝王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收拢。
萧景玄忽然低笑出声:“朕的皇后,总能给朕惊喜。”他倾身靠近,龙涎香淡淡笼罩下来,“但你要想清楚,动军饷就是动朝堂半壁江山。赵德明背后,可不止一两条大鱼。”
“陛下允臣妾入局时,不就等着有人来搅浑这潭水吗?”风临月迎上他深邃眼眸,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况且,臣妾最擅长的,就是在浑水中摸鱼。”
四目相对间,似有金石相击。
良久,萧景玄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放在案上:“三日后,朕要看到账目疑点。”行至门边又驻足,夜风卷起他衣袂,“皇后可知,方才那句话足够让你死十次?”
风临月抚过令牌上冰凉的纹路,抬眼时眸光清亮:“那陛下可知,臣妾在边关经历过多少次‘十死无生’?”
檐下铜铃又响,萧景玄凝视她片刻,终是转身没入渐深的夜色。唯有最后一句话随风飘来:
“朕很期待——看你这次,能摸到多大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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