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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并未停歇,反而更显狂躁。临安城北,一家不起眼的脚店后院柴房内,却透出昏黄的灯光,在糊着厚厚麻纸的窗棂上投下两个晃动的人影。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烧刀子的辛辣气味,混合着柴草和牲口棚的臊气。
“消息可靠?”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说话的是个精壮的汉子,三十岁上下,脸颊上有一道斜斜的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在昏暗灯光下更显狰狞。他叫石惊涛,丐帮临安分舵的舵主,此刻正盘腿坐在一堆干草上,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粗陶酒碗。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轻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劲装,身形挺拔如标枪,即使在逼仄的柴房里,也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他面容英挺,眉眼间却凝聚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和风霜。他叫杨断云。此刻,他没有碰酒,只是默默擦拭着一杆用旧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布下透出冰冷坚硬的金属质感。
“可靠。”杨断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清晰有力,“线报亲眼所见,昨夜三更天,有高手潜入城南乱葬岗,动了岳帅父子的坟。其中一人中了埋伏,当场毙命。另一人负伤,带着东西逃入了风波亭外的林子。”
“带走了什么?”石惊涛猛地灌了一口烧刀子,喉结滚动,眼睛死死盯着杨断云。
“岳帅的骸骨。”杨断云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指尖在包裹的旧布上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另一个坟……岳云少将军的,棺盖被掀开,但里面是空的。”
“空的?!”石惊涛的声调陡然拔高,随即意识到失态,又猛地压低,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愤怒,“怎么会是空的?难道……”
“有两种可能。”杨断云的眼神锐利如刀锋,仿佛能穿透这破败的柴房,看到风波亭外那片被风雪笼罩的密林,“其一,消息有误,岳云的遗骨并未葬在那里。其二……”他顿了顿,声音更冷,“有人在我们的人抵达之前,就已经取走了岳云的遗骨,或者…岳云遗骨所在之处,根本就是个陷阱。”
石惊涛的脸色在昏黄油灯下变幻不定,刀疤扭曲着:“娘的!秦桧老贼!害死了岳帅父子还不够,连骸骨都不放过!挫骨扬灰吗?!”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柴堆上,干柴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未必是秦桧。”杨断云缓缓摇头,眼神深邃,“盗骨者身份不明,但下手埋伏的,是‘血蝠’。”
“血蝠?!”石惊涛倒抽一口冷气,眼中瞬间充满了忌惮,“秦桧养在相府里的那条毒蛇?虞千夜?”
“是他。”杨断云确认道,“只有他的‘血蝠镖’,见血封喉,中者立毙,伤口泛青黑,带蝙蝠倒刺痕。昨夜死的那人,线报确认过伤口特征。”
“秦桧的人杀了盗骨者……那盗骨的是谁?金狗的探子?还是……”石惊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就是问题所在。”杨断云站起身,将擦拭好的长条形物件重新用布裹紧,背在身后,“秦桧的人出手截杀,说明盗骨者并非受他指使。但盗骨者是谁?为何要盗岳帅遗骨?岳云的遗骨又在何处?风波亭……”他望向柴房那扇破旧木门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门板,锁定了那片充满不祥传闻的亭林,“那里,或许有答案。我必须去一趟。”
石惊涛霍然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不。”杨断云断然拒绝,语气不容置疑,“舵主,临安城内需要你坐镇。秦桧的人既然动了手,必然风声鹤唳,城内各路兄弟的联络、消息传递,不能中断。风波亭,我一人去足矣。”他拍了拍石惊涛的肩膀,那手上传来的力道沉稳而坚决,“若天亮我未归,或传出消息……按备用计划行事。”
石惊涛看着杨断云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和深藏的悲怆,知道再劝无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腰间一个沉甸甸的皮囊塞到杨断云手里:“拿着!上好的金疮药和解毒散,还有信号火筒。小心那条毒蛇!‘血蝠’虞千夜,阴得很!”
杨断云没有推辞,将皮囊贴身收好,抱拳道:“保重。” 随即,他拉开柴房门,身影一闪,便融入了门外呼啸的风雪与深沉的夜色之中,再无痕迹可寻。
石惊涛站在门口,望着那漫天的风雪和漆黑的夜幕,脸上的刀疤在跳动的油灯阴影下显得格外凶悍。他猛地仰头,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岳帅……”他低声嘶吼,如同受伤的孤狼,“这血仇,兄弟们记着呢!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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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亭,早已名存实亡。昔日或许还有过供人歇脚的亭台,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土坡,几根残破的石柱半埋在积雪和枯草中,如同大地裸露的嶙峋肋骨。亭子周围的树林在风雪中狂舞,枝桠扭曲,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万千冤魂在哭嚎。积雪覆盖了大部分地面,白茫茫一片,但靠近那几根残破石柱的地方,却显出异常的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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