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落下,杨断云体内那翻江倒海的麻痒灼热感顿时减轻了不少。那股生机洪流在白素衣银针的引导下,变得温顺了一些,沿着新生的、依附于血肉的生命网络,更加有序地流淌、滋养着他残破的身躯。
时间,在斗室中仿佛凝固。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映照着床上那承受着脱胎换骨般剧变的身影,和床边那全神贯注、以针引灵的白衣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
杨断云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那股开天辟地般的麻痒灼热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与“实”。
“空”的是丹田气海,那里曾经奔涌的内力已彻底消散,只剩下一个沉寂的深潭。
“实”的是全身的血肉骨骼,仿佛每一寸都充满了新生的力量,轻盈而坚韧。一种奇异的、不依赖于内息的强大生命力,在他体内流淌。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窗外雪花落地的簌簌声,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每一种药草气息,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微弱韵律。
他缓缓抬起左手。那枚暗青色的“药王令”依旧紧紧贴在掌心,温润微凉。令牌上的生命古树图腾,光泽似乎黯淡了一丝,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白素衣轻轻拔出了他头顶百会穴那根烧红的银针,针尖已变得乌黑。她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感觉如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杨断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握紧,松开。动作流畅,毫无滞涩。他撑着床板,缓缓坐起身。没有内力支撑,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但身体本身的协调性和力量感,却异常清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还残留着战斗的伤痕和血迹,但皮肤下,却涌动着一股全新的、陌生的力量。
“像是…换了一副躯壳。”杨断云的声音沙哑,却不再虚弱,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凝,“力气还在,甚至…更强韧了些。但内力…空空如也。”他抬起头,看向白素衣,眼神复杂,“是你…和这块令牌?”
白素衣微微点头,清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药王令’引动生机,重塑了你的生命根基。此乃大机缘,亦是未知之途。你此刻的力量,源于血肉筋骨本身被生机淬炼后的强化,不属武道内力范畴。速度、反应、体魄或远超常人,但昔日枪法精妙,怕是…”她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清楚。
杨断云沉默。他下意识地看向靠在墙边的那杆“泣血”枪。乌沉沉的枪身,在昏暗中依旧散发着惨烈的气息。那曾经如臂使指、心意相通的枪感,此刻变得无比遥远和陌生。没有内力催动,杨家枪的绝技,终成绝响。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但很快,那失落便被更强烈的、从心底重新燃起的火焰所取代!
风波亭的忠骨未寒!
鬼车令的邪影幢幢!
秦桧府中的金国高手!
还有…父亲的血仇!
武功废了又如何?这具被药王令强行重塑、淬炼过的身体还在!这条命还在!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刺入肺腑,却让他混沌的头脑更加清醒。他挣扎着,从床榻上站起。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石板上,都异常坚定。
他走到墙边,伸出手,握住了“泣血”枪的枪杆。
入手冰凉、沉重。那熟悉的惨烈战意依旧扑面而来,却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引动他体内的内力与之共鸣。枪,还是那杆枪。人,却已非昨日之人。
杨断云闭上眼,感受着枪身冰冷的触感,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流淌于血肉筋骨间的蓬勃力量。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原始的冲动,在他心头萌发。
没有内力,就不能用枪了吗?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迷茫与失落,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和一种近乎野蛮的凶悍!他双臂发力,仅凭纯粹的肉身力量,将那沉重的“泣血”枪稳稳提起!枪尖斜指地面!
嗡!
枪身发出低沉而压抑的震颤!仿佛在回应着主人那不屈的意志!
“枪在,魂便在。”杨断云的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过,“内力没了,便用这身骨血!用这条命!去捅!去砸!去扫!只要还能动,这杆枪…就还能杀人!”
白素衣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武功尽废的男人,仅凭一股不灭的意志,重新握住了他的枪。那杆枪在他手中,似乎失去了昔日的灵动与精妙,却多了一股更为纯粹、更为惨烈的凶煞之气!如同被剥去了华丽外衣的凶兽,露出了最原始的獠牙。
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或许,这就是“药王令”选择他的原因?那份刻入骨髓的不屈与复仇之火,才是引动令牌生机的真正钥匙?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叩击声,从外面天井那扇紧闭的院门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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