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醋海翻波又艰难冰释后,司马锐与慕容雪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表面上,一切如旧。司马锐依旧常来含章阁,过问她的起居,偶尔与她谈论些经史子集,甚至恢复了让她阅览部分非核心奏章的习惯。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任何可能与“林昭”或“过往”相关的话题,仿佛那夜的激烈冲突从未发生。
然而,细微的变化还是悄然发生。司马锐的目光在慕容雪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审视,以及一种连他自己或许都未完全察觉的、试图更深入了解她的渴望。他不再仅仅将她视为一个聪慧的解语花或需要庇护的妃嫔,那夜她泪眼婆娑说出的“心痛”,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看似冷静自持的女子,内心也有着细腻而脆弱的情感。而他,竟然会被这份脆弱所触动,甚至因此失控。
慕容雪则更加谨言慎行,但并非出于畏惧,而是一种历经风波后的沉淀。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司马锐态度中那细微的转变,那是一种从纯粹的帝王对妃嫔的“宠幸”,开始向更复杂的、男女之间的“在意”过渡的迹象。这让她在谨慎之余,心底也生出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盼。她侍奉得更加用心,不仅在于生活起居,更在于对他心绪的体察。当他因朝务疲惫时,她会默默点上安神香,烹制清茶;当他眉宇间有郁结时,她会挑选轻松的话题,或弹奏一曲舒缓的琴音。
这种无声的体贴,如同春雨润物,慢慢渗透。司马锐开始习惯在批阅奏折疲惫时,抬眼就能看到她在灯下安静读书或绣花的侧影;习惯在决议某些棘手问题时,下意识地想听听她那往往能切中要害却又立场超脱的看法。含章阁对他来说,不再仅仅是一个歇息之所,更是一个能让他心神宁静的港湾。
这日午后,司马锐处理完一批紧急军报,信步来到含章阁。慕容雪正临窗绣着一幅墨竹,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静谧美好。他挥手制止了宫人的通报,静静站在门边看了片刻,心中那股因朝务而生的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
慕容雪察觉到目光,抬起头,见是他,放下绣绷起身相迎,唇角自然漾起一抹浅笑:“陛下来了。”
“嗯。”司马锐走过去,目光落在绣架上,“墨竹清峻,倒是合你的性子。”
“随手绣着玩罢了,陛下谬赞。”慕容雪为他斟茶,动作娴雅。
司马锐坐下,饮了口茶,忽然道:“北狄遣使求和了。”
慕容雪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这是好事,边关将士和百姓可免于战乱之苦了。”
“好事?”司马锐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下,“不过是缓兵之计!左谷蠡王虽死,但其部众犹在,北狄大汗并未伤筋动骨。此番求和,无非是见短期内无法攻破云中,又国内因王位继承可能生乱,想暂时稳住我朝,以待日后卷土重来!那国书之上,言辞倨傲,所求岁币竟比往年还多出三成,简直欺人太甚!”
他越说越气,眉宇间戾气隐现。这才是他烦躁的真正原因。战场上赢了,却在谈判桌上面临如此羞辱性的条款。
慕容雪静静听着,等他发泄完,才轻声道:“陛下息怒。北狄此番确实无甚诚意。但求和之事,亦是一个契机。”
“契机?”司马锐看向她。
“是。”慕容雪颔首,“北狄内部不稳,正是我朝分化瓦解其势力的良机。陛下可同意和谈,但岁逼数额绝不能答应,可派能言善辩、熟知北狄内情之重臣前往。谈判是假,借机探听北狄虚实、暗中联络对其大汗不满的部落是真。若能以利诱之,以势导之,令其内部争斗加剧,则我可坐收渔利,边境或可得数十年太平。此乃上兵伐谋。”
司马锐眼中的怒气渐渐被思索取代。他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虚与委蛇,暗度陈仓?”
“陛下圣明。”慕容雪道,“和谈可拖延时间,让我朝边境防务得以巩固,新招募的兵士得以操练。同时,林……前线将士用性命换来的优势,绝不能轻易拱手让人。谈判桌上得不到的,战场上也休想得到。我朝需示之以强,让北狄知我底线,而非一味退让,助长其气焰。”她差点顺口说出“林将军”,及时刹住,巧妙转为“前线将士”。
司马锐自然听出了那瞬间的停顿,但此刻他的心思已被她的策略吸引,并未深究,反而顺着她的思路道:“示之以强……不错。李牧上书,言云中军心可用,可趁北狄内部不稳,伺机进行一场小规模的报复性出击,打击其嚣张气焰,也为谈判增加筹码。”
“李将军老成持重,此议稳妥。”慕容雪表示赞同。
两人就着和谈与边境防务又讨论了片刻,司马锐只觉胸中块垒尽消,思路豁然开朗。他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目光清亮的女子,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再次涌现。她总能在他困顿之时,提供一种全新的、切中肯綮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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