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撑住司马锐完全放松后沉重的身躯。他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一下下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陛下?陛下?”她低声唤了两句,回应她的只有司马锐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他是真的醉得睡熟了,将全身的重量和此刻毫无防备的脆弱,都交付给了她。
慕容雪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真言”还在她脑海中轰鸣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那个上书房外的午后……那个被欺负的瘦弱皇子……那个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微不足道的善意举动……竟然成了这一切的起点?
这太荒谬,也太……令人心悸。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棋盘上一颗比较有用的棋子,因为兄长慕容博的冤案,因为需要制衡王家,因为她的冷静和“懂事”,才被他选中。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赤裸裸的利益和互相利用的基础上的。她也早已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努力在这个设定下为自己、为家族谋求一线生机。
可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如果在那冰冷的算计之下,真的藏着一份始于微时、埋藏多年的执念?
慕容雪费力地将司马锐扶到内室的榻上。他身材高大,即使醉倒,身躯也依旧沉甸甸的。当她终于将他安置好,替他脱去靴子,盖好锦被时,自己的额上也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坐在榻边,就着跳跃的烛光,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毫无顾忌地打量这张脸。褪去了平日里的帝王威仪和深沉心机,熟睡中的司马锐眉宇间竟依稀残留着一丝少年般的轮廓,只是紧蹙的眉心和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即使在睡梦中也未必安稳的心绪。
“那时候……没人对朕那么好……”
“朕发誓,总有一天……要把你留在身边……”
“别怕……有朕在……这次,朕能护着你了……”
他醉后含糊而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那些话语里透露出的孤独、脆弱、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欲,与她认知中那个冷酷、理智、权衡利弊的帝王形象格格不入。
是演戏吗?慕容雪下意识地否定。一个清醒的司马锐,绝不会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更不会提起那段于他而言堪称耻辱的过往。酒后吐真言,古训未必全对,但此刻,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不经意间泄露出的一丝真心。
可这丝“真心”,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对她的好,或许并非全然出于利用?意味着她在他心中,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意味着……她或许可以……稍稍放下戒备,去相信一点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慕容雪强行压了下去。不,不能。这里是吃人的后宫,他是心思难测的帝王。今日的真心,或许就是明日的利刃。王家虎视眈眈,前朝波谲云诡,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不能,也绝不敢,因为一番醉话,就动摇了自己立身的根本。
可是……心湖既已被搅乱,又岂是那么容易恢复平静的?
她看着他沉睡的容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脸颊时,又猛地顿住,缓缓收回。她不能。这份突如其来的“真相”太过沉重,她需要时间,需要冷静地去消化,去分辨。
慕容雪站起身,吹熄了大部分蜡烛,只留了一盏角落里的宫灯,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光晕。她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许。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零星飘起了细小的雪粒。除夕将近,这本该是团圆喜庆的时节,可这深宫之中,又有多少真心和温暖?
她回头,看向榻上那个在昏暗光线下轮廓模糊的身影。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这一刻起,似乎变得不同了。那层纯粹利益交换的面纱被撕开了一角,露出了底下更为复杂、也更令人不安的底色。
是福是祸?她无从判断。
这一夜,慕容雪果然无眠。她坐在离床榻不远的软椅上,听着司马锐平稳的呼吸声,看着窗外雪花渐渐变大,将庭院染上浅浅的白。心中百转千回,过去与现在交织,猜疑与一丝微弱的悸动纠缠,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入室内时,榻上的司马锐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似乎即将醒来。
慕容雪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神色,只是眼底深处,终究是染上了一抹无法轻易拂去的复杂。
带着明显的沙哑。
慕容雪闻声转过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关切,起身走了过来:“陛下醒了?刚过卯时。”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热的醒酒茶,双手奉上,“头可还疼得厉害?臣妾让人备了清淡的粥点。”
她的举止得体,言语恭顺,与平日并无不同。可司马锐却敏锐地察觉到,那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的眼神在与他接触的瞬间,有极其短暂的闪烁,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那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他一向锐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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