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找了你很久……”
“没人对朕那么好……”
司马锐最后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回响。慕容雪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原来,在那座冰冷残酷的宫廷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对那个身处逆境、无人问津的少年皇子而言,竟成了照进深渊的一缕微光,成了他念年念念不忘的执念。
这解释了他为何会在选秀时注意到她,为何会力排众议(或许也并非全然力排众议,其中必有他的算计)将她这个“罪臣之女”留在宫中,甚至给了她超出常理的宽容和……偶尔流露的、超越帝王对妃嫔的复杂情愫。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可这解释,非但没有让慕容雪感到轻松,反而让她的心更加沉重。
这份始于微末的“执念”,是真实的吗?或许是的。至少,在昨夜他卸下心防的那一刻,是真实的。但这份真实,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又能占据多少份量?
他是皇帝。他的首要考量,永远是权力、制衡、江山社稷。对她的这点“不同”,或许存在,但绝不可能凌驾于他的帝王身份和责任之上。今日可以因为这份执念护着她,明日,若利益需要,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她。
就像他对王家的态度。王莽是他的亲舅舅,王家是扶持他登基的重要力量,可一旦王家势力膨胀,威胁皇权,他立刻就能换上另一副面孔,冷冽地筹划着如何打压。亲情尚且如此,何况是她这点源于过去的“旧情”?
慕容雪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更不敢奢望帝王的“真心”。她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能在宫中立足,凭借的是冷静的头脑、谨慎的言行,以及……对慕容家冤案可能存在的利用价值。如今,这份突如其来的“旧情”真相,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打乱了她原本清晰的定位。
她该如何自处?是继续扮演好那个冷静、懂事、可供利用的“合作伙伴”,还是……可以偶尔,在界限之内,流露出一丝属于“慕容雪”本身的情绪?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强行压下。危险,这太危险了。帝心难测,今日的特别,可能就是明日的催命符。看看这后宫之中,曾经风光无限的王贵妃,如今不也是战战兢兢?还有那些早已湮没在深宫角落的红颜枯骨,哪个不曾有过短暂的“恩宠”?
她不能沉溺,更不能依赖这份虚无缥缈的“旧情”。她必须保持清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司马锐的“真言”是一把双刃剑,既让她窥见了一丝可能存在的温情,也让她更深刻地认识到其中的风险。她或许可以借此,在合适的时机,为自己争取更多一点空间,但绝不能被其迷惑,忘了本分和处境。
慕容雪将杯中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让她混沌的头脑彻底清醒过来。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研墨。每当心绪不宁时,练字能让她平静下来。笔尖蘸饱浓墨,她悬腕,落笔,写下的是一个又一个结构严谨、锋芒内敛的“静”字。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仿佛要将所有的纷乱、悸动、不安和那一点点不该有的奢望,都牢牢地镇压在这墨迹之下。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司马锐再未踏足棠梨宫,也未单独召见慕容雪。他仿佛真的将那一夜彻底遗忘,重新变成了那个高踞龙椅、深沉难测的帝王。朝堂之上,关于边关军需、漕运改革的争论愈发激烈,而王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越发引人注目。
慕容雪谨守本分,每日按时去给太后请安,与其他妃嫔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在太后宫中,她偶尔会遇到王贵妃。王瑶华看她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复杂,除了惯有的嫉妒和轻视,似乎还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一丝隐忧?看来,陛下除夕夜宿于棠梨宫的消息,还是刺激到了这位贵妃娘娘。
慕容雪只作不知,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谦恭低调。她甚至主动减少了在宫中走动的时间,大部分光阴都消磨在棠梨宫内,不是看书习字,就是打理那几株耐寒的花草,日子过得如同古井无波。
但暗地里,她并未停止活动。通过兄长慕容博暗中铺设的人脉,以及小禄子等心腹宫人,她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外界的消息。她知道,这种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司马锐对王家的耐心,似乎正在逐渐消失。
这日午后,慕容雪正临摹着一本帖,锦书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凝重,屏退了左右,低声道:“娘娘,打听到一些消息。”
慕容雪放下笔,抬眼看去:“说。”
“前朝传来风声,陛下似乎对王大将军举荐的漕运督办人选十分不满,在朝会上当众驳了回去。而且,陛下最近频频召见吏部孙尚书和几位御史台的官员,像是在查问什么事情。”锦书的声音压得更低,“还有,咱们安排在宫外的人递来消息,说……说最近有一些生面孔,似乎在暗中打听娘娘您未入宫前的事情,尤其是……几年前在江南老家时的一些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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