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锐盯着他看了片刻,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就在王莽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支撑不住时,司马锐却忽然收回了目光,语气缓和了些许:“爱卿不必惊慌。朕只是随口一问。你抱病仍心系国事,朕心甚慰。漕运新法之事,就按你与各部商议的细则,谨慎推行,若有阻碍,及时奏报。至于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朕既然敢推行新法,自然有刮骨疗毒的决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不错。但朕更要让天下人知道,这水,究竟该载怎样的舟,又该如何载舟。若有人妄想兴风作浪,倾覆朝廷的大船,那就休怪朕,先让他们尝尝溺毙的滋味。”
这番话,说得平淡,却带着凛冽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皇权霸道。王莽听得心头狂跳,连忙躬身:“陛下圣明!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推行新法,稳固国本!”
“嗯。”司马锐似乎有些倦了,挥了挥手,“细则朕会详阅。爱卿病体初愈,不宜过度劳累,且退下好好将养吧。”
“臣,谢陛下体恤!臣告退!”王莽如蒙大赦,恭敬地行了大礼,低着头,一步步退出了勤政殿。
直到走出殿外,被春日的凉风一吹,王莽才发觉自己的中衣已被冷汗浸湿。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肃穆的勤政殿,眼神复杂难明。皇帝今日的态度,看似寻常,实则处处机锋。他不仅对新法推行中的阻力心知肚明,对自己那点“病中”仍关注时局的心思也洞若观火,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水与舟”的话,分明是带着警告的意味。皇帝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所有暗中观望甚至试图阻挠的人,他的决心不可动摇,任何试图挑战皇权、阻碍新政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皇帝突然问起他对宫闱之事的知晓程度……王莽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股不安。难道,皇帝对棠梨宫那位,已经重视到如此程度?连旁人一丝一毫的窥探,都会引起他如此敏锐的警惕?
看来,这盘棋,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凶险。他必须更加小心了。
殿内,司马锐看着王莽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高德忠悄无声息地上前,为他换上一杯热茶。
“陛下,王大人他……”高德忠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马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温度适中的君山银针。他脑海中闪过棠梨宫里那杯带着清雅香气的菊花枸杞茶,眼神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但随即又被冷厉所取代。
“老狐狸。”他淡淡评价了一句,放下茶杯,“以为称病几日,就能撇清关系,置身事外?还想用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来试探朕的底线,顺便给新政使点绊子。”
他拿起王莽呈上的那本厚厚的奏章,并未翻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封面,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漕运新法,触及的可不只是几个地方豪强的利益。这背后,牵扯到的朝堂势力,盘根错节。他王莽,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人,真当朕是瞎子、聋子么?”
“那陛下,咱们……”高德忠低声请示。
“不急。”司马锐目光深邃,“水浑了,鱼才会跳出来。朕倒要看看,还有哪些人,按捺不住。派人给朕盯紧了,尤其是……那些跟清理后宫之事牵扯较深的家族,看看他们私下里,都和哪些朝臣来往密切。”
“奴才明白。”高德忠躬身应道。
“还有,”司马锐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告诉棠梨宫那边,朕晚膳时辰过去。让御膳房准备得清淡些,另外……加一道她上次似乎多动了两筷子的蟹粉狮子头。”
高德忠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心中却是一凛,陛下对雪嫔娘娘的用心,竟是如此细致了。连娘娘喜欢吃什么菜,都记在了心里。这在整个后宫都已名存实亡的当下,这份独一无二的恩宠,真不知是福是祸。
司马锐不再多言,重新拿起朱笔,将注意力放回堆积如山的奏章上。只是那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比刚才柔和了少许。
前朝的风雨,从未停歇。但此刻,他心中却有了一个明确的、想要守护的宁静角落。为了这份宁静,他不介意将这朝堂的水,搅得更浑一些,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一一揪出来。
暗流汹涌,何处不在?但真正的执棋者,永远要站在风浪之上。
(第八十一章 暗流何处不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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