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日子,像一潭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的死水。林深被无形的墙困在方寸之地,每日面对的是程式化的问询、心理评估和窗外一成不变的街景。老张的“保护”滴水不漏,既隔绝了外界的危险,也切断了他所有的主动联系。沈瑶的消息时断时续,只知道她仍在医院接受观察,情况稳定,但具体细节被严格封锁。
这种被悬置的状态,反而给了林深前所未有的沉淀时间。他像一头蛰伏的兽,表面顺从,内心却在疯狂地咀嚼、消化着从“源眼”获得的庞大信息流和母亲笔记中那些晦涩的暗示。仇恨的烈焰被“时序”本身的宏大视角冷却,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执着的探索欲,他必须弄清楚“星门”的真相,这不仅关乎母亲的遗志,更关乎他对这个世界运行规律的理解。
母亲笔记中那句“心宿偏东七度,荧惑守心之日,或可见端倪”像一把钥匙,不断在他脑中盘旋。他利用安全屋内有限的、被监控的网络资源,小心翼翼地避开敏感词,查阅了大量公开的天文资料和古代星象记载。
“心宿”是东方青龙七宿之一,具体星官位置明确。“偏东七度”是一个精确定位。而“荧惑守心”是罕见的天象,指火星(荧惑)运行到心宿区域并停留一段时间。每一次“荧惑守心”在古代都被视为重大天象,往往与兵灾、动荡等事件关联。母亲将“星门”的线索与这种特殊天象挂钩,绝非偶然。
他需要下一次“荧惑守心”发生的具体时间,以及“心宿偏东七度”投射到地面的对应地理位置。这需要专业的星图软件和详细的地理坐标换算,远非安全屋内被阉割的网络所能完成。他必须接触到更专业的资源,或者找到能帮助他的人。
他想到了沈瑶。她是法医,但逻辑缜密,或许能通过其他渠道获取信息。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定她的立场和安全。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降临。老张罕见地亲自来到安全屋,神色比平时更加凝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明有动静了。”老张开门见山,将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放在桌上。画面是在邻省一个偏僻的古镇,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与陈队极为相似的男人,正在一个旧书摊前翻阅着什么。“他似乎在找东西。我们的人晚了一步,被他溜了。”
林深心中一动。陈队果然没放弃,他在寻找与“星门”相关的线索?那个古镇是否有特殊之处?
“他对‘星门’的了解,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老张盯着林深,目光锐利,“林深,你从你母亲的笔记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关于特定地点或符号的,不同寻常的提示?”
试探又来了。林深保持平静,摇了摇头:“笔记很乱,多是理论推演,看不太懂。”他决定隐瞒“心宿”和“荧惑守心”的关键信息,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
老张似乎有些失望,但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保持警惕。他就像一条毒蛇,不知道会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他顿了顿,语气稍缓,“沈法医恢复得不错,过两天可以出院了。考虑到你们的情况,局里决定将你们暂时安置在一起,便于统一保护和管理。”
统一保护和管理?林深心中一凛。这意味着监视将更加集中,但也意味着他终于可以见到沈瑶了。这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变化。
两天后,林深被转移到了市郊一栋独立的、带有庭院的小楼。这里环境清幽,但安保措施明显升级,围墙上有监控,门口有人员值守。沈瑶已经先一步被送到这里,她站在客厅的窗前,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和冷静,只是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看到林深进来,她快步走上前,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被克制住。“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关切。
“我很好。”林深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但在监控之下,只能化作简单的问候和眼神的交汇。
老张随后到来,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不得随意离开小楼范围,所有对外通讯需经批准,生活用品会定期送达。名义上是休养,实则是更高规格的软禁。
“希望你们能好好休息,配合我们的工作。”老张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林深身上,“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起什么重要的细节,随时可以通过内线电话联系我。”
老张离开后,小楼里只剩下林深和沈瑶,以及无处不在的沉默的监控探头。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立即交谈,而是像普通住户一样,整理房间,准备简单的晚餐。
直到深夜,确认卧室是唯一没有明显监控的死角后(尽管不能排除窃听),两人才有机会压低声音交流。
“老张怀疑我们还有隐瞒。”沈瑶靠在床头,声音细若蚊蚋,“他找我谈过几次话,旁敲侧击地问了很多关于‘源眼’细节和你母亲符号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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