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去那座此刻最想将我生吞活剥的龙潭虎穴?
萧烬的话像是一块冰投入我的肺腑,激得我浑身一颤。理智在尖叫着拒绝,那无异于送死!可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眸子,所有的质疑和恐惧竟被一种更强大的、冰冷的决断力所压制。
他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他是在下达命令。
而那句“所有的答案,都在那座紫宸殿里”,更像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饵,精准地钩住了我所有的不安与疑惑。
严嬷嬷的动作快得惊人,不过片刻,一件厚重的、带着兜帽的墨色斗篷便罩在了我身上,几乎将我的身形完全掩盖。两名玄甲亲军无声地上前,护卫在我身侧,姿态恭敬却不容置疑。
萧烬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外走去。玄甲军如臂使指,迅速分开一条通道,簇拥着他,也裹挟着我,向外行去。
静苑门外,一辆看似朴素却异常坚固的玄黑马车已然等候,拉车的马匹神骏异常,在火把下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汽。车辕上坐着一名面容冷硬的车夫,眼神锐利如鹰。
我被半扶半请地送上马车,车内空间宽敞,布置却极为简洁,甚至透着一种冷硬的气息,与萧烬本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他随后弯腰进来,坐在我对面,庞大的身躯顿时让车厢显得有些逼仄。车门关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马车立刻动了起来,行驶得极快极稳,车轮碾压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我们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光线昏暗,我只能勉强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以及那双在阴影中依旧锐利得惊人的眼睛。
他袖口那暗沉的痕迹和手指关节处的瘀伤,在密闭的空间里,愈发显得刺眼。那血腥气,似乎也更清晰了些。
我攥紧了藏在斗篷下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冷静。
“王爷…”我终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宫中情形…究竟如何?太子殿下…他真的…”
萧烬的目光转过来,落在我脸上,像是在评估什么。片刻后,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萧珩昏迷不醒,呕血不止,体表灰斑蔓延。太医署束手无策,陛下震怒。”
我的心直直往下坠:“是…石瘟?”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灰烬河谷的乱子,捂不住了。琉璃厂爆炸,矿坑暴露,惊动了太多人。‘石瘟’虽鲜为人知,但那般惨状,总会引人联想。”
他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有人需要替罪羊来平息陛下的怒火,转移视线,甚至…借此排除异己。”
“所以…是我。”我喃喃道,一股冰冷的绝望缠绕上来,“因为昨日我见过他,因为…我来自灰烬河谷附近,因为…” 因为我是卫家女,是萧烬名义上要娶的人,是足够重要又足够好拿捏的棋子。
“不止你。”萧烬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讥诮,“‘荧惑守心’,‘女祸’降灾。这罪名,总要有人来担。你只是最现成的那一个。”
我的心跳得厉害:“那…宫里出现的其他症状…”
“三个内侍,两个宫娥。”萧烬报出数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症状类似,但远不及萧珩严重。已被隔离,消息暂时被压着。”
真的扩散了!我猛地抬头看他:“那药!王爷,那瓶药!如果…”
“没有如果。”萧烬打断我,目光骤然变得极其锐利,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本王说过,那瓶药,从未存在过。你,也从未见过。”
他的眼神太过压迫,让我瞬间噤声。我明白了,那瓶药是绝不能提及的存在,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砸碎它,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反而…符合了他的预期?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可是…”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若无药,疫情扩散…”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萧烬再次打断,他的视线转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侧脸线条冷硬,“保住你自己的命,清醒地走进紫宸殿,回答陛下可能会问你的每一个问题。记住,你昨日只是感念太子昔日些许关照,前去谢恩,并无任何逾矩之处。太子突发恶疾,你亦深感震惊悲痛,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指令清晰而冰冷,是在教我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审判。
马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外面隐约传来盘查的呼喝声,但很快便消失了,显然是无人敢拦摄政王的车驾。
我们已进入皇城。
最终,马车彻底停下。
车门外传来严嬷嬷压低的声音:“王爷,到了。”
萧烬率先下车。我深吸一口气,拢紧斗篷,跟着下去。
凛冽的寒风中,眼前是熟悉的、巍峨肃穆的宫墙殿宇,但在今夜,它们却像是蛰伏的巨兽,张开了漆黑的口,等待着吞噬猎物。
我们并未走向通常召见臣子的外朝大殿,而是穿过一条僻静的宫道,走向内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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