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面孔的影子静立风雪中,它的注视像一道冰冷的探针,越过恺撒·加图索这位继承人挺拔的脊背,穿透厚实的帐篷帆布,最终落在那具被黑色裂痕缠绕的躯体上。恺撒的狄克推多低鸣着,黄金瞳燃烧如熔岩,却无法完全驱散那道目光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像一座孤岛,同时承受着古影的狂暴、冰隙的异变和这新出现存在的无声压迫。
帐篷在冰层持续的震动中轻微摇晃,设备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帕西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试图稳定住诺诺脑内那因外界干扰而再次泛起涟漪的意识图景。楚子航僵在半空的手指微微颤抖,与角落村雨的共鸣细若游丝,却顽强地维系着。
而路明非,那短暂稳定在“存在”的脉冲过后,他胸口的黑痕仿佛被激怒的活物,开始缓慢地、扭曲地蠕动。不再是简单的清晰或模糊,那裂痕的边缘渗出丝丝缕缕更加深邃的黑暗,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向着周围健康的肌肤试探性地蔓延。监测仪器上的读数再次陷入狂乱的跳变,警报声被帕西强行静音,只留下红灯无声闪烁。
在现实层面的混乱之下,在那扇通向“虚无之海”的窗后,变化更为微妙。
绘梨衣灵魂星光那一次微弱的搏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正缓缓扩散。缠绕着她的“虚无之丝”依旧在哭泣、嘶嚎,但它们原本疯狂的冲击变得迟疑,带着一种捕食者被更上位存在惊扰后的本能畏惧。它们不再试图立刻将她拖入永恒的寂灭,而是像鬣狗般环绕着,等待着一个信号,或者一个松懈的瞬间。
那缕源自星光的感觉——雨滴、草莓蛋糕、游戏机按钮、安心的陪伴——并未消失。它变成了一条极细极韧的丝线,穿透了无光无声的虚无,固执地连接着路明非意识深处那一点刚刚萌发的自我。
在这条丝线的牵引下,路明非沉寂的意识荒原上,开始飘落一些极其破碎的、带着颜色的碎片。
那是褪色的电影票根,是空掉的廉价可乐罐,是仕兰中学天台锈蚀的栏杆,是卡塞尔学院宿舍窗外摇曳的树叶。这些属于“路明非”这个个体的、平凡甚至有些卑微的记忆碎片,与绘梨衣那纯净简单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对抗着“寂灭”权能的冰冷和“黑血”诅咒的侵蚀。
他的意识,像一台信号不良的老旧收音机,在无尽的噪音中,偶尔捕捉到一两个来自遥远世界的、失真的音节。
“……Sakura……”
一个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确认。
不是路鸣泽,不是楚子航,不是任何他熟悉的人。
是……他自己的声音。是很多年前,某个阳光很好的下午,他对着镜子,笨拙地练习着如何自然地念出这个即将属于他的、带着樱花味道的名字时,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很微弱,瞬间就被体内两种庞大力量的拉锯所产生的轰鸣淹没。
但它在存在过的那个瞬间,让那片荒原上,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粒沙砾。
现实世界中,路明非搭在身侧的右手小指,极其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不存在,连最精密的传感器都未能捕捉。
然而,东南方向冰隙深处的乳白色光芒,却随着他小指这微不足道的动作,同步地、柔和地……荡漾了一下。光芒中央,那点粉白色的星光也随之明灭,仿佛在回应。
一直静立不动的“影子”,空无的面孔似乎更加“专注”地“凝视”着路明非的方向。它没有五官,却仿佛能“看”到那冰隙光芒与路明非之间,那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微弱联系。
古影似乎也被这细微的联动激怒,插入冰层的两条阴影触须猛地搅动,冰原的震动加剧,亵渎的私语声陡然拔高,试图压过一切。
恺撒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狄克推多的金色光焰炽盛到极点,将他周身的风雪都映成白昼。他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将那个“影子”的注意力,从路明非身上拉开。
他举起长刀,刀尖并非指向古影,也不是指向影子,而是遥遥指向了那片动荡的冰隙。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本能地觉得,那里是关键。
就在他刀尖抬起的刹那,一直与村雨进行着无声角力的楚子航,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高速颤动,仿佛正置身于一场无比激烈、却又无声的梦魇搏杀。他眉心的皮肤下,那淡化的黑色烙印痕迹,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幽光。
帐篷内,诺诺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呓语: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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