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清风观,暑气被参天古木滤去大半,只余下知了在荫凉里声嘶力竭地叫着。
林清源刚做完早课,正仔细拂去三清神像上的微尘。他二十出头,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道袍,眉眼干净,气质澄澈,像山间一口无人打扰的清泉。
“清源——!吾徒!祸事啦!天大的祸事!”
一声凄厉的哀嚎划破道观的宁静,堪比最好的起床号。只见师父玄云真人连滚带爬地从偏殿冲出来,道冠歪斜,宽大的袖袍差点把他自己绊个跟头。他精准地扑到林清源脚边,抱住徒弟的大腿,开始干嚎:
“完了!咱们观!咱们传承了三百年的清风观!要塌了呀!祖师爷要淋雨了!”
林清源手稳如磐石,继续擦着神像的底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师父,上个月您说后山有狐狸精唱戏,骗我去守了七夜,结果是你半夜偷喝自酿的葡萄酒,在对着月亮唱《贵妃醉酒》。”
玄云真人的干嚎瞬间卡壳,但仅零点五秒后,他哭得更加情真意切,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头顶:“这次是真的!你看那房梁!正中间!裂了!好大一条缝!为师用天眼看的,内部结构都酥了!再不修,下次下雨,咱们就得在三清祖师脚下支锅接水了!”
林清源终于停下动作,仰头望去。那根主梁黝黑发亮,木质紧密,别说裂缝,连个虫眼都找不着。去年他才刚用新熬的桐油细细刷过三遍。
“师父,”林清源语气平和,“那是上好的铁力木,能抗八级地震。裂缝在哪儿?”
蹲在门槛上、用着一个屏幕裂了但还能显示的旧平板看动画片的小师妹云朵,头也不抬,吸溜了一下鼻子,奶声奶气地揭穿:“师兄,师父昨儿刷视频,看中那个会飞的铁鸟(无人机)了,要二十万。”
玄云真人老脸一红,迅速瞪了云朵一眼,随即捂着胸口,一副心绞痛发作的模样:“孽徒!为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传你道法,如今道观危在旦夕,传承重任就落在你肩上了!你……你这就给我下山去!”
“下山?”林清源一愣。他记忆里下山次数屈指可数,对山下的认知主要来源于师父酒后零星的吹牛和这台信号时好时坏的平板。
“对!去城里!赚够二十万回来修房顶!”老道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是唯一且光荣的使命。
“师父,我们一年香火钱都买不起您那新手机,二十万怎么赚?”
“凭本事啊!”玄云真人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卡片塞过来,“这是你的身份证!山下现在认这个。你身负我清风观相面、风水、符箓三大绝学,去城里摆个摊,二十万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清源看着卡片上自己略显模糊的照片和“林清源”三个字,有些茫然。相面风水,在观里是用来静心悟道的,还能用来赚钱?
“可是师父,您常说山下人心险恶……”
“哎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玄云真人不耐烦地打断,一边把他往观外推,一边快速叮嘱,“记住为师的话:多看,多听,少说!尤其别轻易给人相面,免得惹祸上身!好了,时辰不早,赶紧出发!”
根本不给林清源反应的时间,一个装着罗盘、符纸和几个冷馒头的旧包袱就被塞进他怀里,接着人被一股巧劲推出了观门。
“砰!”
观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上门闩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清源站在观外,看着手中崭新的身份证和破旧的包袱,又望了望山下那座在热浪中显得有些朦胧的庞大城市,深深吸了口气。山下的空气,似乎都比山里的要燥热和复杂。
“赚二十万……修房顶……”他喃喃自语,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这时,观门上的小窗“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小师妹云朵踮着脚,努力递出来一小桶没吃完的薯片,大眼睛扑闪扑闪:“师兄,给,路上吃。山下的人可复杂了,你千万别被穿着漂亮裙子的姐姐用糖骗走了哦!”
林清源:“……” 他郑重地接过薯片,像接过某种法器。
整理了一下道袍,背好包袱,林清源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为了道观,为了祖师爷,这红尘,他闯了!
……
三小时后,林清源站在了车水马龙的都市街头。
瞬间,他被巨大的声浪和视觉冲击淹没了。高耸入云的玻璃大楼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无数颜色各异的“铁盒子”(汽车)发出轰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移动。穿着各异的人们行色匆匆,空气中混合着尾气、食物和香水等几十种他从未闻过的复杂气味。
师父说的“危机四伏”,他此刻深有体会。这里的“气”太杂、太乱,让他下意识地提起了心神。
他牢记“多看少说”,像一叶孤舟停泊在湍急的人流中,仔细观察。很快,他锁定了一个看似“安全”的目标——一个临街的、玻璃通透的小房间,牌子上写着“24小时自助银行”。里面人不多,看起来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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