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村口的老槐树，林秀就背着教具包往小学走。远远地就看见校门口站着两个人，李校长正挥着手朝她喊：“林老师，这边！”
林秀加快脚步，走近了才看清李校长身边的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个旧布包，包角缝了两层补丁，眼神里带着些期待和紧张。
“这是邻村红星村的王老师，”李校长侧身介绍，“叫王桂兰，听说咱们扫盲班办得扎实，特意来取经，想在他们村也办一个。”
王桂兰赶紧往前凑了两步，指尖带着点粉笔灰的粗糙，轻轻握住林秀的手：“林老师，我早就听公社赵干事说您教得好，今天是来拜师的，您可别嫌我笨，有啥能教我的，您尽管说。”
林秀笑着摇头，指了指教室方向：“王老师太客气了，都是为了让乡亲们学文化，咱们互相搭把手才对。走，这会儿大家该到了，咱们去教室看看，他们早上都爱提前来练算盘。”
刚进校门，西教室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还夹杂着几声小声的讨论。王桂兰脚步顿了顿，往窗户缝里瞅了瞅，眼睛亮了亮：“这么早人就满了？我还以为得等上课才来人呢。”
“现在大家都盼着上课，”林秀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煤油味混着纸张的气息飘出来，“有的吃完早饭就往这儿跑，说早上脑子清楚，算得快。”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人。刘婶正趴在桌边，手里攥着支断了尖的铅笔，对着个小本子念念有词：“五口人，每月150斤粮，现有200斤，能吃一个月零十天……”见林秀进来，她赶紧抬头，手里的本子还没放下：“林老师来啦！这位是？”
“这是红星村的王老师，来看看咱们的扫盲班，”林秀拉过王桂兰，“王老师想在他们村也办班，咱们多跟她说说咋学的。”
“哎呀，那可太好了！”刘婶立刻站起来，把本子往王桂兰手里塞，“王老师你看，这是我记的家里账，林老师教我把吃的、用的都写在本子上，又能练写字，又忘不了事儿。你看这‘粮’字，以前我总少写一点，现在写得多顺溜！”
王桂兰捧着本子，指尖轻轻摩挲着歪歪扭扭却工整的字迹，点头不停：“写得好！有劲儿，一看就是用心练的。我之前也想教大家写字，可总怕太枯燥，没人愿意学，没想到结合家里的事，大家反而上心。”
“可不是嘛！”张嫂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刚喝完水就凑过来，手里还攥着算盘，“以前我觉得算盘比纺车还难摆弄，林老师教我们算工分、算卖鸡蛋的钱，都是跟过日子沾边的，一算就懂。现在我拨算盘，比我家那口子还快呢！”
王桂兰的目光落在算盘上，看见框子上贴着小小的红纸，上面用墨笔写着“个”“十”“百”。“这是您贴的标记？”她指着红纸问。
林秀点头：“刚开始大家分不清数位，我就找了点红纸，写上数位贴上去，拨的时候看着标记，就不容易错了。老张还琢磨出个窍门，说拨‘十’位的时候，手指多停一下，记着往后挪一位，你们看。”
老张听见提自己，赶紧放下手里的算盘走过来，黝黑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得飞快：“王老师你看，算25乘12，先算25乘10，手指停一下，再算25乘2，加起来就是300。”他一边说一边演示，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清脆：“这样练几次，就忘不了了。”
王桂兰跟着拿起个算盘，照着老张的样子拨，果然顺畅不少，她笑着说：“这办法实在！我回去也教大家这么练，比死记口诀强多了。”
正说着，陈磊拉着陈梅的手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巴掌大的小算盘——是陈建军用旧木头给孩子们做的。看见王桂兰，陈磊脚步顿了顿，有点害羞地躲在林秀身后：“妈妈，这位阿姨是谁呀？”
“这是王老师，来学怎么教大家认字算账的，”林秀揉了揉他的头，“磊磊不是总说想当小老师吗？正好给王老师看看你怎么教梅梅。”
陈磊眼睛一亮，立刻拉着陈梅走到桌边，把小算盘放在她面前：“梅梅，咱们今天算15加8，你看，上面的珠子一个代表5，下面一个代表1，15就是1个十珠、1个五珠，再加8，就是……”他小眉头皱着，手指认真地拨着珠子，样子像极了林秀上课的模样。
陈梅跟着拨了两下，小声念：“15加8，是23？”
“对啦！”陈磊拍手，露出两颗小虎牙，“梅梅真聪明，比昨天快多了！”
王桂兰看着这一幕，眼眶有点发热：“林老师，您这儿不光大人学，小孩也跟着受影响，氛围真好。我们村也有不少娃，要是能让他们跟着大人一起学，肯定也能学好。”
“当然能，”林秀说，“我这儿就磊磊和梅梅，有时候邻村的娃也来蹭课，人多热闹，学得还快。您回去办班，要是有娃想来，就让他们来，咱们一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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