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光晕在江眠眼前晃动,像溺毙者最后看到的水面波光。她几乎是拖着萧寒那近乎虚无的身体爬出井底的。阳光刺眼,带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灼烧着她习惯了黑暗的瞳孔。短暂的晕眩过后,她瘫倒在井边的泥泞中,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萧寒的状况似乎稳定了一些,虽然身影依旧淡薄如雾,边缘处不时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但至少不再继续消散。他靠在井沿上,闭着眼,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疲惫,还有一种江眠读不懂的、深沉的复杂情绪。是仪式消耗过大?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成功了?”江眠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摩擦着干痛的喉咙。
萧寒缓缓睁开眼,望向远处清河镇的方向,目光悠远。“暂时……稳定了。‘镇念’的释然削弱了契约最暴戾的部分,‘游离之影’失去了主要的怨念支撑,会逐渐平息。但契约的框架还在,就像一座抽掉了关键承重墙的建筑,看似屹立,实则脆弱。”他顿了顿,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江眠,“而你,江眠,你现在是这座脆弱建筑新的……承重点了。”
江眠心中那根微妙的弦被拨动了。果然,那种体内多出来的、与古井深处若有若无的冰冷联系,并非错觉。“什么意思?我会变成新的‘镇念’?”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不完全是。”萧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你不会被禁锢。但你的血脉,你与‘影域’建立的联系,让你成为了契约新的‘锚点’。你需要定期以自身的‘念’去滋养、平衡这个残破的契约,防止它彻底崩塌,也防止新的‘游离之影’因失衡而滋生。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束缚。”
责任?束缚?江眠咀嚼着这两个词。她拼死想要打破的枷锁,最终却以另一种形式落在了自己身上。这算是一种胜利,还是一种更深的沦陷?她看着萧寒,这个她愿意付出一切去拯救的男人,此刻却感觉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
“那你呢?”江眠问,“你的‘影’……”
“我的‘影’被侵蚀得太严重,几乎与‘游离之影’同化了。仪式只是暂时切断了它们之间的主导联系,但本质上的连接还在。我需要时间……慢慢剥离,或者……找到共存的方式。”萧寒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他抬起近乎透明的手,似乎想触碰江眠的脸颊,却在半途无力地垂落。“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休息。你需要恢复,我也需要……稳定。”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藏身在镇外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里。江眠的身体在缓慢恢复,但精神却始终处于一种高度敏感的状态。她对光影的变化异常敏锐,偶尔会在墙角、水洼边看到一闪而逝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模糊阴影,但那些影子不再带有恶意,只是安静地存在,然后消失。是契约松动后逸散的残余能量?还是她作为新“锚点”的感知能力增强了?
萧寒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身影时凝时散。他很少说话,偶尔开口,也多是关于如何运用“念”力去感知和维系契约平衡的技巧性指导。他的语气总是很温和,但江眠总觉得那温和之下,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焦灼?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次深夜,江眠被一阵极低的、仿佛梦呓般的呢喃惊醒。声音来自角落里的萧寒。她屏息倾听,断断续续地捕捉到几个词:
“……时间不多了……必须……回去……本体……”
本体?江眠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本体?她想起林医生曾经提过的“信号”、“认知扭曲”等理论,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眼前这个萧寒,真的还是那个她所爱的、有血有肉的人吗?还是说……他只是萧寒的“影”?一个在仪式中获得了部分独立性、但依然受制于本体的“影”?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她仔细观察萧寒。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对过往细节的描述,都毫无破绽。但他对自身状态的解释总是含糊其辞,他对“回去”的隐约渴望,以及那份深藏的快快……这一切都指向某种不祥的可能性。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萧寒的身影忽然凝实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些,仿佛恢复了不少力量。但他眼中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充满了决绝的沉重。
“江眠,”他开口,声音异常稳定,“我感应到了……契约的深层结构正在发生不可逆的偏移。仅仅靠你作为‘锚点’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回到井边,进行最后一次稳固仪式。否则,一旦契约核心彻底瓦解,不仅清河镇,所有与这条血脉契约相关的‘影’和‘形’,都可能被卷入崩溃的漩涡,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一次仪式?需要做什么?”江眠警惕地问。她体内的那种冰冷联系似乎也在微微悸动,印证着萧寒的话,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在警告她——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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