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北山要塞中燃起了数十堆篝火。
火光在废墟间跳跃,将士兵们疲惫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经过半天的努力,他们已经清理出了几间可以居住的石屋,虽然简陋,屋顶还透着风,但至少能遮风挡雨。这对于在荒野中奔波了数日的残军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萧辰站在议事厅的门口,手中握着那本《玄熙策》,看着下方忙碌的士兵们。他的肩上依然隐隐作痛,但那种痛楚已经变成了一种提醒——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某个遥远的梦境。
少主。张嵩从黑暗中走来,脚步沉重。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左臂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但仍在隐隐作痛。清点完毕。我军现有一百六十三人,其中重伤十二人,轻伤四十七人。缴获的燕军粮食足够我们吃十天,武器装备也得到了补充。另外,在要塞后山发现了一处山泉,水源充足,水质清澈。
萧辰点了点头,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水源问题解决了,这是生存的基础。他转过身,看着张嵩布满血丝的眼睛:伤员的情况如何?
张嵩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他叹了口气:军医说,重伤者中有三人恐怕撑不过今晚。他们伤得太重了,腹部被长矛刺穿,内脏受损。我们没有足够的药材,也没有好的医疗条件……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其他人如果好好休养,应该能恢复。
带我去看看他们。萧辰合上手中的书册,神色凝重。
张嵩带着萧辰穿过庭院,来到了一间被临时改造成伤兵营的石屋。推开木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血腥味、草药味和腐烂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屋内昏暗,只有几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十几名伤员躺在用干草和破布铺成的床上,有的在低声呻吟,有的已经陷入昏迷,还有的睁着空洞的眼睛盯着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军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满脸皱纹,正在给一名伤员换药。看到萧辰进来,他连忙起身行礼,但萧辰摆手示意他继续工作。
萧辰走到一名重伤士兵身边,缓缓蹲了下来。那是一个年轻的士兵,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他的腹部被长矛刺穿,虽然已经包扎,但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浸透了厚厚的布条。他的呼吸很微弱,每一次起伏都显得那么艰难。
少……少主……士兵艰难地睁开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当他看到萧辰时,干裂的嘴唇努力地扯出一丝笑容,我们……到北山了吗?
到了。萧辰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用力地握着,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你做得很好。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能……能为少主效命……是我的荣幸……士兵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却依然清澈,只是……再也见不到家乡了……见不到娘亲了……少主,如果有机会……请告诉她……她的儿子……没有给她丢脸……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萧辰的喉咙哽咽,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我叫……刘……刘石……家在……玄都……城南……士兵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手渐渐松开,头歪向一边,胸口不再起伏。
萧辰保持着握手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他感受着手中的温度一点点消失,感受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这种无力感,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少主……张嵩低声说道,眼眶也红了。
萧辰缓缓站起身,轻轻地为刘石合上了眼睛。他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孔,那张本该充满朝气的面孔,现在却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刻。这是他亲眼看到的第一个因伤重而死的士兵,但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转身对张嵩说:厚葬他,还有所有牺牲的兄弟。他们是为了玄国而死,我们不能让他们死得默默无闻。在要塞后山找一块好地方,立碑刻名,让后人永远记住他们。
张嵩抱拳,声音沙哑。
萧辰又看了一眼其他的伤员,对军医说:尽你所能,救活每一个人。如果需要什么药材,列个清单给我,我想办法去弄。
少主……老军医眼眶湿润,老朽一定尽力。
走出伤兵营,萧辰来到庭院中央。夜风吹过,带来了山林的清香,但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沉重。士兵们看到他出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围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信任,那种信任让萧辰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环视着这些疲惫但坚韧的面孔,看着这些把生命托付给他的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他必须带领他们活下去,必须让他们看到希望。
弟兄们!萧辰提高声音,让每个人都能听到,我们终于到达北山了。这一路走来,我们失去了许多兄弟。他们的牺牲,我永远不会忘记。刚才,又有一位兄弟离开了我们。他叫刘石,来自玄都城南。他临死前说,能为玄国效命,是他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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