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临水而建,雕花木窗大开,里面灯火通明,人影幢幢。透过窗棂,可见厅内铺设着厚实的波斯地毯,巨大的铜火盆燃烧着上好的兽炭,暖意融融。厅堂正中,赫然摆放着一只已被烤得金黄焦脆的全羊!几名头戴姑姑冠、身着华丽蒙古袍服的仆役,正手持锋利的蒙古小刀,行着庄重的“剔羊礼”——按照蒙古贵族的习俗,将烤全羊最肥美的部位,恭敬地分切给主宾。
主位之上,端坐的正是阿合马。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一身华贵的回回锦缎常服,头戴镶嵌宝石的六合小帽,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正与左右几位同样衣着奢华的色目大商贾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间,镶金嵌玉的酒杯里,盛满了殷红如血的波斯葡萄酒。
管家领着那抱瓮的匠人,小心翼翼地从侧门进入暖阁。管家谄媚地躬身禀报:“相爷,您要的极品‘紫玉浆’到了。”
阿合马微微颔首,目光随意地扫过那匠人怀中的错金海东青酒瓮,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开瓮斟酒。
那匠人本就冻得手脚僵硬,又被这满室权贵的威势所慑,加之怀中酒瓮沉重冰凉,行走间已是战战兢兢。他小心翼翼地将酒瓮放在暖阁角落一张铺着锦缎的矮几上,拿起旁边一把小巧精致的银锤,准备敲开封口的蜡层。
然而,就在他举起银锤的瞬间,也许是过于紧张,也许是冻僵的手指不听使唤,也许是瞥见了主位上阿合马那不经意间扫来的、如同看蝼蚁般的冰冷眼神……他的手,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彻暖阁!
那银锤竟脱手飞出,没有敲在封蜡上,而是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错金海东青酒瓮那细长的瓶颈处!
“咔嚓!”
一声令人心碎的脆响!那精美绝伦、价值连城的酒瓮瓶颈应声而断!深紫色的酒液如同喷涌的鲜血,瞬间从断口处狂泻而出,浓烈的酒香混合着陶土的腥气猛烈爆发开来!殷红的酒浆溅湿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也溅湿了旁边管家的锦缎袍角!
暖阁内瞬间死寂!所有的谈笑风生戛然而止!丝竹声停歇,剔羊的刀锋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冰冷的箭矢,瞬间聚焦在那个呆若木鸡、面如死灰的匠人身上!
阿合马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缓缓钉在匠人惨白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暴怒,只有一种掌控生杀予夺的、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冰冷。
“好……” 阿合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残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好一个手艺人。”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金杯,杯中殷红的酒液微微晃动,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他缓缓抬起戴着硕大绿松石戒指的手,指向那瘫软在地、被酒液浸透的匠人,声音平淡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这双手,既抱不稳瓮,也敲不准蜡,留着何用?剁了。”
“剁了”二字,轻描淡写,如同吩咐碾死一只蚂蚁。
“遵命!”侍立在阿合马身后的一名剽悍怯薛侍卫,如同得到军令的恶犬,眼中凶光一闪,应声而出!他腰间悬挂的并非寻常腰刀,而是一柄寒光闪闪、形制特殊的蒙古弯刀——厚背薄刃,专为劈砍骨肉!
那匠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求饶都发不出声,只是瘫在冰冷的酒液和地毯上,筛糠般剧烈颤抖。
侍卫面无表情,大步上前,一脚狠狠踏在匠人的右臂上,将其死死钉在地面!另一只手闪电般抽出那柄厚背弯刀!雪亮的刀光在暖阁辉煌的灯火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不——!”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死寂!
沉闷的利刃入肉断骨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只沾满酒液和泥污、布满老茧的粗糙右手,齐腕而断!血如泉涌,瞬间将身下的地毯和酒液染成一片刺目的酱紫!
剧痛让匠人猛地弓起身体,发出非人的嗬嗬声,随即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暖阁内,方才还觥筹交错的色目商贾们,此刻脸上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随即又迅速被谄媚和事不关己的冷漠所取代。阿合马甚至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只是碾碎了一只碍眼的虫子,重新端起了自己的金杯,对身旁一个商人淡淡笑道:“萨利赫,尝尝这新到的‘琥珀光’,比那‘紫玉浆’如何?”
暖阁外,死角的阴影里。
王着浑身僵硬,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亲眼目睹了那刀光落下,血光迸溅!那声凄厉的惨嚎,那沉闷的断骨声,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心尖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又被他死死压住。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双眼因极致的愤怒和震惊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眼眶!一股狂暴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在四肢百骸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让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将那柄弯刀狠狠捅进阿合马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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