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如幕,昼夜不息。
粘稠冰冷的污血自污浊天穹倾泻而下,冲刷着骸骨之城的惨白磷火,浸透每一寸焦黑的土地,汇入翻腾咆哮的血泽。泽水怒涨,裹挟着朽骨与怨魂的碎片,撞击着被心脏碎片之力撼动的封印,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晦庞大的蛇躯盘踞在血泽核心边缘一片相对“平静”的黑色礁岩上。说是平静,不过是血雨风暴中短暂的涡眼。覆盖暗青鳞片的蛇尾浸泡在冰冷刺骨、不断上涨的污血中,后背三只新生的暗黄魔瞳在雨幕中无声转动,冰冷地倒映着这片被诅咒的天地。
心脏碎片与毒牙之力在血脉深处奔涌、融合,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与毁灭的悸动。胸膛那暗红的漩涡烙印如同活物搏动,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周身血肉。后背魔瞳周围新生的鳞片边缘翻卷,渗出粘稠的暗青毒液,又被血雨冲刷。融合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灵魂层面被相柳意志撕扯的剧痛余波与更深沉的麻木。幽绿的主瞳深处,属于“晦”的最后一点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在血雨风暴中摇曳欲灭。
微弱的朽骨摩擦声自礁岩下一株半浸在血水中的、扭曲如虬龙的枯树根处传来。腐喙——或者说精卫燃烧残魂后仅存的一点朽骨残骸——幽绿的蛇目磷火黯淡如豆,枯爪勉强抓住湿滑的树根。它朽骨弯喙无声开合,意念断断续续,如同随时会熄灭的残烛:“力……融……伤……剧……沙棠……林……愈……果……核……玄鱼……生……速……去……龙尸……碑林……斧……待……”
沙棠林?愈伤?果核生玄鱼?晦布满鳞片的脸颊在血雨中微微抽动。沙棠,《山海经·西山经》载:“昆仑之丘……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然此血泽所生,受万载怨毒浸染,其效早已异化!腐喙的意念冰冷指向——那片被称为“疗伤林”的诡异区域,蕴藏着加速融合、修复躯体的力量,然代价……是孕育新的怨毒之鱼?
“走……” 嘶哑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血泊中摩擦。晦庞大的蛇尾搅动污血,庞大的身躯如同受伤的凶兽,朝着血泽北部、那片被腐喙意念标记的、散发着奇异生机的方向游弋而去。后背三只魔瞳在血雨映衬下,闪烁着冰冷而警惕的幽光。
越靠近血泽北部,翻腾的血雨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稍稍阻隔、稀释。空气中浓烈的血腥与怨毒气息中,竟混杂着一丝奇异的、带着辛辣清香的草木气息,令人精神微振,却又隐隐不安。脚下的黑泥不再冰冷刺骨,而是带着一种温热的粘腻感。巨大的相柳残骸被厚厚一层色泽暗红、如同凝固血痂般的藤蔓缠绕、覆盖,藤蔓上零星点缀着一些色泽妖异的花朵。
前方瘴雾稀薄处,一片奇异的“森林”赫然呈现!
非是寻常树木,而是一片密集丛生的奇异灌木。主干扭曲如虬龙,色泽暗红近黑,表皮布满瘤节与螺旋状纹路。枝叶稀疏,叶片并非绿色,而是一种沉郁的墨绿,边缘生满细小的锯齿。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果实!状如微缩的苹果,却通体呈现出一种妖艳欲滴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暗红色泽,表面光滑,隐隐有粘稠的汁液渗出,散发出那股奇异的辛辣清香。正是异化的沙棠果!
晦游弋至一丛最为高大的沙棠灌木旁。幽绿的蛇瞳扫过那些悬挂枝头、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血红果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果实中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温和却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生机之力,正是腐喙所指的疗愈之源。没有犹豫,覆盖鳞片的右爪探出,轻易摘下数枚饱满的暗红果实。
果实入手温软,触感如同剥了皮的生肉。晦将一枚沙棠果凑近嘴边,布满新生鳞片的嘴唇张开,锋利的牙齿轻易咬破果皮!
粘稠、滚烫、带着浓烈辛辣气息的暗红色汁液瞬间涌入喉间!那汁液非是甘甜,而是如同最炽烈的岩浆混合着剧毒的腐蚀液!所过之处,食道与胃壁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仿佛内脏正在被溶解!然而,比剧痛更强烈的,是一股磅礴、温和、带着奇异生机的暖流!暖流自胃部炸开,如同无数温热的细流,迅速涌向四肢百骸,涌向胸膛那搏动的漩涡烙印,涌向后背那三只魔瞳周围翻卷流血的伤口!
“呃……” 晦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舒畅的闷哼。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因强行融合心脏碎片而撕裂的经脉、被毒牙之力侵蚀的血肉、以及后背魔瞳破体时造成的创伤,正在那股霸道而温和的生机之力下,飞速地愈合、修复!暗青的鳞片边缘停止渗血,新生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创口,连那奔涌的毒血都似乎被梳理得更加驯服!代价是内脏如同被反复灼烧、腐蚀的剧痛,以及……那涌入血脉的生机暖流深处,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阴冷的怨毒气息!
他强忍着内脏的灼痛,将剩下的沙棠果一一吞服。磅礴的生机在体内奔涌,后背魔瞳周围的伤口彻底愈合,暗黄的竖瞳在修复后显得更加冰冷锐利。胸膛的漩涡烙印搏动得更加有力,仿佛与整个血泽的核心同频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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