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黑云山披上了一层新绿。山寨内外,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与外界张诚制造的紧张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溪流上游,新开辟的晒盐场上,数十名妇孺在赵老蔫的指挥下,正小心翼翼地将引入盐池的卤水用木耙摊平。阳光下,水分缓缓蒸发,池底开始析出洁白的盐晶。虽然产量远不如海盐,但看着这白花花的“自家产”的盐,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希望。李晏改进了传统的煎盐法,采用“垦畦浇晒”的雏形,虽然效率依旧不高,但大大节省了柴火,使得小规模持续生产成为可能。
后山的矿点更是忙碌异常。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新发现的赤铁矿脉虽然不富,但露头浅,易于开采。李晏凭借记忆,指导工匠们改进了鼓风设备,用并联的多具皮囊风箱代替单一风箱,并修建了更高更厚的炉壁,使得高炉的温度得以显着提升。流淌出的铁水虽然依旧夹杂杂质,但冷却后形成的生铁块,其硬度和韧性已非往日土法炼出的“铁疙瘩”可比。铁匠工坊里,王锤子带着徒弟们,正用这些新炼出的生铁,加班加点地打造农具和兵器的粗坯。尽管距离装备全军还很遥远,但至少解决了有无的问题,修补破损兵甲也不再是难题。
药圃里,几种常见的止血消炎的草药已经冒出了嫩芽。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一位略通药理的老人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浇水除草。山寨的郎中,则忙着将采集来的草药分类、炮制、储存。一套简陋却有效的战时急救体系和日常医疗保障,正在逐步建立。
李晏穿梭于各处,时而蹲在盐池边查看结晶情况,时而在铁匠铺指点淬火技巧,时而在药圃讲解采摘时机。他带来的这些看似简单却极为实用的知识,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山寨的生存模式,极大地增强了抵抗风险的能力。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就在几天前,萧影亲自带领的一支西向小队,成功绕过郡城封锁,与一支来自关中的中型商队搭上了线,并带回了第一批急需的盐铁和药材,以及更重要的——关于外界局势的最新情报。萧影的回归,不仅带来了物资,更带来了信心,证明张诚的封锁并非铁板一块。
这天深夜,月黑风高。黑云堡除了巡夜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山林传来的兽吼,一片寂静。李晏书房的灯光依旧亮着,他正与刚刚返回、风尘仆仆的萧影一起,根据她带回的情报,更新着那张越来越详细的地图。
“关中如今也是群雄并起,李渊虽入长安,但薛举、李轨等人势力不小,战乱频繁。这支商队也是冒险东来,利润虽厚,风险也大。”萧影指着地图上关中的位置,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们对我们提出的‘护商税’很感兴趣,但希望我们能确保从黑云山到黄河渡口这一段的安全。”
“黄河渡口……”李晏沉吟着,“看来,我们的触角还得伸得更远才行。”他抬起头,看着萧影略显清瘦的脸颊,“这次辛苦你了,回来就好,先好好休息。”
萧影微微摇头:“无妨,寨主安危要紧。”她习惯性地按着刀柄,目光扫过窗外浓重的夜色。作为顶尖的刺客,她对危险有着异乎寻常的直觉。
就在这时,远处山林中,突然传来几声极轻微的、模仿夜枭的啼叫,但节奏与真正的鸟鸣略有不同——那是外围“影卫”发出的最高级别的示警信号!有极其危险的敌人潜入!
萧影脸色骤变,瞬间起身,低喝道:“寨主,有情况!熄灯!”
李晏反应极快,“噗”的一声吹熄油灯,书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略微加速的心跳声,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静的分析——张诚的报复,终于来了吗?而且是在萧影刚刚带回好消息的这个当口!
萧影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无声地移动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堡墙和哨塔上的士兵似乎毫无察觉,一切如常。但她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杀机如同潮水般,正悄然漫过外围防线,向着核心区域渗透。示警信号只响了一次便戛然而止,说明潜入者手段高超,外围的“影卫”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或被迫隐匿。
她迅速退回李晏身边,压低声音急速道:“来的是高手,数量不明,外围‘影卫’可能已失联。寨主,请随我来,我们离开书房,这里太显眼!”
李晏没有犹豫,立刻点头。萧影对堡内地形了如指掌,她拉着李晏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打开书房侧面的一个小门,闪入一条连接着后面寝室的狭窄廊道。这里光线更暗,也更隐蔽。
几乎在他们离开书房的下一秒,就听到书房的门窗处传来极其细微的撬动声!
“他们到了。”萧影将李晏护在身后,横刀已然出鞘,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她的呼吸几乎停止,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周遭任何一丝动静。
果然,片刻之后,书房内传来两声轻响,显然是有人潜入。接着,是短暂的沉寂,随即响起一声压抑的、带着疑惑的低语。然后,脚步声朝着寝室方向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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