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的嘉奖公文与黑云寨谦恭却暗藏机锋的回信,如同两位高手隔空对弈的落子,悄无声息地摆在了棋盘上。这看似客套的文书往来,在知情者眼中,却充满了刀光剑影。
郡守府书房,夜深人静。张文远并未就寝,而是独自站在那幅巨大的郡县地图前,目光久久凝视着黑云山的方向。烛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平静如水,但背在身后的双手,指节却因微微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李破山……李破山……”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透过地图,看穿那个盘踞在山林中的对手。“示敌以弱,授敌以名,欲取先予……你倒是深谙此道。”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可你占尽实地,要这虚名何用?无非是想借我这郡守的大旗,行你割据之实,收买民心罢了。”
他缓缓坐下,提起笔,在摊开的宣纸上写下“制衡”二字,笔力千钧,墨迹深透纸背。
“眼下,我还需要你这把刀,去对付北边的狼。”他像是在对无形的对手诉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但一把太锋利的刀,若握不住刀柄,迟早会伤及自身。且让你再张扬几日,待我郡兵精锐练成,民生恢复……届时,再看你这‘仁义之师’,能否挡得住煌煌王师之威。”
三日后,黑云山脚下,人山人海。气氛却并非单纯的欢庆,而带着一种肃杀与期待交织的凝重。郡府司法参军——一位姓王的中年官员,端坐在观礼席上,努力维持着官府的威严,但微微汗湿的掌心却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不仅是来“观刑”,更是奉了郡守密令,要亲眼评估黑云寨的真实实力与军心士气。
当李晏出现在高台时,王参军的目光骤然一凝。那位传说中的“破山郎”,并非他想象中凶神恶煞的莽夫,而是一个身姿挺拔、面容沉静的年轻人。然而,最让王参军心惊的,是李晏出现的那一刻,原本有些喧闹的台下数万军民,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那不是畏惧的寂静,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近乎崇拜的肃穆!这种无声的威势,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冲击力。
行刑时刻到来。当石勇、黑熊,尤其是铁塔般的雷豹押着匪首上台时,王参军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为之一窒。雷豹那身狰狞的铁甲,贲张的肌肉,以及那双如同猛兽般扫视全场的眼睛,带着一股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血腥杀气,让他这常年处理文书案件的文官脊背发凉。
李晏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只是抬手,轻轻向下一挥。
“寨主有令!行刑!”雷豹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甚至盖过了风声。
接下来的一幕,让王参军终生难忘。并非行刑的血腥,而是黑云寨军士的执行力!命令下达的瞬间,站在刑台四周的数十名锐士营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唰”地一声抽刀出鞘,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泛起一片寒光!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点嘈杂,只有钢铁摩擦的森然之音和冲天而起的凛冽杀气!那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对命令绝对服从、对死亡毫无畏惧的钢铁意志!
刀光闪过,血溅刑台。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台下百姓的欢呼如山呼海啸,而王参军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见识过郡兵操演,也曾观摩过州府精锐,但从未有一支军队,能给他如此强烈的震撼——这根本不是一群土匪,这是一支令行禁止、煞气冲天的虎狼之师!那个端坐主位、面色平静的李晏,是如何将这样一群桀骜之辈驯练得如臂使指?
仪式结束后,王参军强作镇定地与李晏完成官面交接,便匆匆离去。他需要立刻将所见所闻,一字不差地密报给张郡守。黑云寨的威胁,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可怕。
消息传回郡守府,张文远仔细聆听着王参军略带颤抖的详细描述,尤其是对黑云寨军纪、士气和那种无声威势的强调,他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民心所向,军心可用,如铁板一块……”张文远轻轻叩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沉重,“李破山啊李破山,你这是在向我亮肌肉吗?告诉我,黑云山已是铁桶江山?”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最心腹的幕僚。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先生,观此情形,以往‘剿抚并用,以抚为主’之策,须作调整了。”张文远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子非寻常草寇,其志不小。强行征剿,已非上策。”
幕僚躬身道:“大人明鉴。然则,若任其坐大……”
“坐大?”张文远微微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深邃的笑意,“他占山为王,看似稳固,实则根基浅薄。其所恃者,一为地利,二为兵锋,三为乱世流民。然其地僻处一隅,无战略纵深;其兵虽锐,然粮饷军械终有尽时;其所聚流民,无非因官府无力庇护。若我郡府能真正强盛起来,吏治清明,仓廪充实,兵精粮足,百姓安居乐业……届时,黑云寨这面‘替天行道’的旗帜,还能吸引几人?其内部,安能长久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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