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允离开太和殿后,并未直接前往太仓,而是先回了东宫。东宫的崇文殿内,书架从地面直抵屋梁,密密麻麻摆满了典籍,《左传》的牛皮纸封皮泛着陈旧的黄褐色,《孙子兵法》的书页间夹着数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他少年时在御花园研读时随手夹入的,如今叶片边缘已卷成细细的弧度。他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本线装的《史记?秦始皇本纪》,封面上“并吞六国,统一天下”的批注墨迹早已干涸,却依旧透着当年挥毫时的壮志。抽出书卷,翻到“废分封,立郡县”的章节,指腹在“车同轨,书同文”的字句上反复摩挲,眼神在昏沉的天光中愈发坚定。
“殿下,萧丞相刚从太和殿出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东宫侍卫长赵虎轻步走入殿内,低声禀报道。赵虎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柄镔铁长刀,刀鞘上缠着细密的牛皮绳,那是他随世允北巡时,世允亲手为他缠上的,说是“刀随人走,需护得周全”。他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那是三年前护世允突围时留下的,此刻站在殿中,如同一尊铁塔,透着沉稳与可靠。
世允合上书卷,将其轻轻放回书架,声音平静无波:“孤知道了。他不过是因援兵粮草之事,心里堵着气罢了。”
“萧相这分明是故意刁难!”赵虎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雁门关那边战报一日三催,将士们快断粮了,他却还在朝堂上扯什么‘都城防卫’‘百姓赋税’,说到底,就是不想让殿下掌兵权!”
世允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槐树的叶子已落了大半,只剩下几片枯黄的残叶在枝头摇曳,树根部的土壤里,还能看到去年冬天留下的雪痕。“朝堂如棋局,每一步都不能急。”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萧相权倾朝野,吏部、户部都在他手里攥着,京畿卫戍营的几个副将,也多是他的门生。咱们若是硬碰硬,只会让他抓住把柄,反而误了雁门关的大事。”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赵虎身上:“你即刻去京机卫戍营,找到统领周岳,让他暗中整肃兵马,三日后卯时三刻,在城外校场集结。告诉周岳,就说孤说了,此次驰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能解雁门关之围,孤保他晋升兵部侍郎。”
“属下遵命!”赵虎躬身应道,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世允叫住他,从案上拿起一枚鎏金令牌,令牌上刻着“太子卫率”四字,边缘还嵌着一圈细小的绿松石,“把这个带上,若是萧相的人刁难,便出示此令。另外,让周岳多备些棉衣和伤药,雁门关那边已经入秋,夜里冷得很,将士们不能既挨冻又流血。”
赵虎双手接过令牌,郑重地揣入怀中:“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办妥!”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崇文殿。
赵虎离开后,世允让人传召东宫詹事张衡。张衡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须发已有些花白,穿着一身青色儒衫,袖口磨得发亮,却依旧整洁。他曾是国子监的博士,因得罪了萧庭安,被外放地方,后来世允亲自向皇帝请旨,将他调回东宫任詹事,负责处理文书典籍之事。张衡学识渊博,为人正直,是世允极为倚重的谋士。
不多时,张衡便走进了崇文殿,躬身行礼:“臣张衡,参见殿下。”
“张詹事不必多礼,坐吧。”世允指了指案旁的锦凳,“孤找你来,是想问问太仓的存粮情况。萧相说太仓粮少,恐难支撑十万石调拨,你对此事怎么看?”
张衡谢过后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本账簿,双手递到世允面前:“殿下,这是臣昨日刚从太仓寺卿那里借来的账簿,上面详细记录了太仓的收支情况。章和三十七年上半年,各州府上缴粮食共计四十五万石,减去皇室用度、军队日常粮草及赈灾支出,目前太仓还存粮三十一万石,调拨十万石驰援雁门关,完全可行。”
世允接过账簿,仔细翻看起来。账簿上的字迹工整,每一笔收支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红色的朱砂笔标注着“急调”“赈灾”等字样,黑色的墨笔则记录着日常支出。翻到最后一页,太仓寺卿的签名墨迹未干,旁边还盖着鲜红的官印。
“萧相这是在欺瞒孤,也是在欺瞒父皇。”世允将账簿放在案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他明知太仓存粮充足,却偏说‘恐难支撑’,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等着雁门关守不住,好把罪责推到孤的身上。”
张衡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殿下所言极是。萧相这些年把持户部,各州府上缴的粮食,多半被他的人层层克扣,太仓的账簿虽看起来规整,实则有不少猫腻。臣听说,他在洛阳城外有好几处私仓,里面囤积的粮食,怕是不比太仓少。”
“私仓?”世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此事可有证据?”
“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张衡叹了口气,“萧相做事极为谨慎,私仓的管事都是他的心腹,外人根本靠近不了。不过臣已让人暗中调查,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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