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宗祠之内,檀香的气味凝重得如同实质,与族人心中那份更为沉重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祠堂正中,一只年轻却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手,正捧着一本厚重无比、记录了王氏数百年田产的地契总册。那双手的主人是王崇山的长孙,也是如今王氏事实上的新任族长。他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交织着屈辱、后怕,以及一丝在家族彻底覆灭的边缘侥幸求生的庆幸。
他面前,安坐于太师椅上的,并非那位如同神魔般降临冀州的林乾,而是户部侍郎苏明哲。
苏明哲没有看那本地契,甚至没有看这个几乎要将头埋进地里的年轻人。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清茶,目光越过祠堂高高的门槛,望向外面那片被洪水冲刷得满目疮痍、此刻却又因无数临时粥棚而升腾起袅袅炊烟的大地。
“令祖父,可好些了?”苏明哲的声音温和,像是老友间的问候。
然而,这句温和的问候,却让王氏的新族长身体猛地一颤,捧着地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好些了?王崇山自那日吐血昏厥之后,便一病不起,人事不省,只剩下一口游丝般的气若有若无地吊着。族中的大夫早已束手无策,只说这是心火攻心,郁结于内,除非有神仙搭救,否则便是油尽灯枯之相。
可这些话,他不敢说。
“有劳……有劳苏大人挂怀。”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祖父他……只是年事已高,受了些风寒,静养几日便好。”
苏明哲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他终于将目光转回,落在了那本地契之上,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表示理解的微笑。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林帅听闻此事,亦是十分关切。特命下官前来探望,并送上一些薄礼,以慰老大人清体。”
说着,他对着门外轻轻拍了拍手。
两名身着青布工装的年轻人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走了进来,将其稳稳地放在了地上。箱盖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而是数支用油纸层层包裹、晶莹剔透、还带着一丝药香的百年老参。
这无疑是续命的珍品,是天大的恩赐。
可在这祠堂之内,在这本地契之前,这份“恩赐”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冰冷,更加刺骨。它在无声地宣告:你们王氏的生死,如今只在林帅的一念之间。
苏明哲的目光再次转向窗外,语气变得愈发随意,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说起来,王氏不愧是冀州望族,深明大义。如今洪水滔天,贵府竟能主动开仓放粮,收容灾民,实乃万家生佛之举。林帅听闻之后,亦是赞不绝口。”
王氏的新族长闻言,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化为一片死灰。
开仓放粮?收容灾民?
自从王崇山倒下,王氏群龙无首,早已乱作一团。他们哪里有过这等善举?苏明哲口中所说的,分明是窗外那数万名被铁路工程队救下的灾民!他们吃着朝廷的粮,住着朝廷搭建的窝棚,此刻却成了悬在王氏头顶的、最致命的一柄利剑。
这位温和的苏大人,分明是在用最客气的言辞,讲述着一个最残酷的事实——窗外那数万名对林帅感恩戴德的灾民,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化作滔天的怒火,将这座百年宗祠连同里面的所有人,都彻底吞噬,撕成碎片!
“善意”已经送到,威胁也已明示。
王氏那位年轻的族长,终于彻底放弃了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化作了一片认命的死寂。
他双手高举着那本地契,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将额头深深地磕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王氏……王氏有罪!”他的声音沙哑而又颤抖,充满了被彻底击溃后的卑微,“我王氏愿献出族中半数田产,作为对铁路工程延误的补偿!只求……只求林帅能给我王氏一条生路!”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叩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近乎于哀求的急切。
“我王氏……更恳请朝廷,恳请林帅开恩,准许王氏子弟,也加入铁路工程!为‘神龙’效力,将功赎罪!”
这番话,说得如此“恳切”,如此“真诚”,仿佛这才是他们王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苏明哲终于站了起来。他走到那个跪伏在地的年轻人面前,亲手将其扶起。他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真诚,充满了对“浪子回头”的赞许。
“公子高义,苏某佩服。”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声音温润如玉,“林帅常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放心,你的这份心意,我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到。”
一场关乎冀州未来百年格局的交接,就在这样一种“温情脉?”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三日之后,铁路工程重启的开工仪式,就在那被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此刻却又充满了新生希望的漳河岸边,隆重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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