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虽未接触过此人,但根据常理推断,一个刚刚从饿死边缘挣扎回来、家境赤贫的少年,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换到粮食时,多半会欣喜若狂,或者为了尽快脱手而妥协降价。可这沈砚,他似乎对自己的手艺有着极强的自信,对换取的价值有着清晰的底线,那份沉稳和定力,绝非“大难不死”或“忽然开窍”能够简单解释的。
就像……就像躯壳里,换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这个念头让苏清鸢自己都微微一怔。她自己是重生之人,对这等玄奇之事并非完全不信。难道这沈砚,也遭遇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故?
她看着沈砚将换来的杂豆小心地倒入自家带来的破麻袋里,那动作沉稳利落,没有丝毫得到食物后的激动失态。然后,他继续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顾客,仿佛刚才那笔“大生意”只是寻常。
苏清鸢心中疑窦丛生。她放下车帘,对车外的白芷低声吩咐了一句。
片刻后,白芷走到沈砚的摊前,拿起那个造型奇特的鱼篓,故作好奇地问道:“小哥,这个篓子是做什么用的?样子好生奇怪。”
沈砚抬眼,看到白芷虽作丫鬟打扮,但衣料和气质远非寻常人家可比,心知可能来了大主顾,却依旧不卑不亢:“这是鱼篓,放入水中,鱼游进去便出不来了。”
“哦?”白芷按照苏清鸢的暗示,继续问道:“这编法也与我们平日里见的不同,小哥手艺是跟谁学的?可是家传?”
沈砚心中警醒,面上却不露声色,沿用着之前的说辞:“自己胡乱琢磨的,算不得什么手艺。”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不自谦过度,也不炫耀惹眼。
白芷回到车边,低声向苏清鸢回复了对话内容。
“自己琢磨……”苏清鸢轻声重复,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说辞,与她前世今生见过的许多掩饰之词,何其相似。
她再次掀开车帘,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沈砚身上。恰在此时,沈砚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这辆装饰不俗的马车。
刹那间,两道目光在空中有了极其短暂的交汇。
苏清鸢看到了一双极其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乡下少年常见的畏缩、好奇或谄媚,只有一片平静的审视,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洞悉了什么的了然。
而沈砚,也只看到车帘后一张惊鸿一瞥的侧脸,清丽绝伦,气质清冷,绝非寻常乡野女子。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洞察力,让他心头莫名一跳。
车帘迅速落下,隔绝了彼此的视线。
道路前方似乎疏通了,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处临时的集市。
苏清鸢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回闪着方才那少年的眼神和姿态。
“沈三郎……沈砚……”她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你究竟是谁?真的只是沈家村那个险些饿死的农家子吗?”
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她情报中那个普通的沈家三郎。那躯壳里,必然藏着一个非同一般的灵魂。是像她一样的重生者?还是……别的什么?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面之缘,但苏清鸢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绝不简单。在这乱世之初,这样一个突兀的“变数”出现在青州地界,是福是祸?他与自己未来的棋局,又是否会有所交集?
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悄然在她心底滋生。她将“沈砚”这个名字,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而集市路边的沈砚,望着那辆远去的华丽马车,眉头也微微皱起。刚才车中那惊鸿一瞥的女子,给他一种极其危险又极其敏锐的感觉。她是谁?为何会注意到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卖筐少年?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一道格外清冷又格外犀利的目光,审视过了。
命运的轨迹,在这个秋日午后的岔路口,完成了第一次无声的交汇。两颗原本毫不相干的星辰,其运行轨道,从这一刻起,悄然发生了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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