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几个妇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俺家那小子也是,自从跟着谷主学了那几个字,现在记账都比俺清楚了!”
“认字是好哇,上次苏姑娘你发的那个防疫章程,俺家娃磕磕巴巴能给俺念下来,不然俺可真抓瞎。”
苏清鸢见时机成熟,便放下碗,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四周:“各位婶娘、嫂子,大家说得都对。让孩子识字明理,不是为了考状元当大官——当然,若真有那天分,将来谷主也必不会埋没——更重要的是,让他们能看得懂告示,算得清账目,懂得防病防灾的道理,将来无论做农夫、工匠还是行商,都能比别人多几分眼界,多几条活路。咱们吃苦受罪,千里迢迢来到这青牛谷,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孩子们,让咱们的子孙后代,不再过咱们以前那种睁眼瞎、任人欺侮的日子吗?”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妇人们安静下来,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是啊,他们这一代人,吃够了没文化的苦。逃荒路上,因为不识字,看不懂路引,误入险境;因为算不清数,换粮被人坑骗……种种辛酸,涌上心头。
一位年纪稍长的婆婆抹了抹眼角:“苏姑娘说的是啊……俺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就因为不识字,吃够了亏。可不能让孩子们再走俺的老路了。”
“是啊是啊,苏姑娘和谷主是为咱们娃着想!”
“俺明天就让俺家那皮猴子去学堂!”
“对,俺也去跟当家的说!”
舆论的风向,在苏清鸢春风化雨般的引导下,彻底转变。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家庭,也下定了决心。
十日后,一座虽显简陋,却宽敞明亮、格局新颖的“启明堂”正式落成。谷中几乎所有男女老幼都聚集在学堂前的操场上,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期待。
沈砚和苏清鸢站在学堂门口,身旁是张文远等几位被正式聘为“先生”的书生,以及谷中几位原本就识文断字、被请来担任“助教”的老人。
沈砚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各位乡亲!今日,我们青牛谷的‘启明堂’正式落成!这是我们青牛谷的一大步!乱世之中,武力可保一时平安,但唯有知识、唯有教化,才能开启民智,奠定万世不易之基业!”
他顿了顿,继续宣布:“经与苏姑娘商议,现定下学堂规制如下:凡我青牛谷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孩童,无论男女,皆需入学启蒙,免束修!学堂每日授课半日,另半日可帮衬家务或学习技艺。所授课程,暂定为识字、算学、农工常识、谷规礼法四科。”
“男女皆可入学?”底下有人低声惊呼,但很快被更多赞同的声音压下。经历了这么多,谷民对沈砚和苏清鸢的决定已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此外,”苏清鸢接过话,她的声音清越,“学堂并非只为孩童所设。每月逢五、逢十之夜,启明堂将开设‘夜课’,凡我谷中居民,无论长幼,皆可自愿前来听讲,学习识字、算数,或由谷主、各位先生讲解农时、工技、医理。”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更大的议论声,尤其是那些成年人,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他们这辈子,还有机会读书识字?
沈砚朗声道:“不错!活到老,学到老!我沈砚在此立誓,只要是我青牛谷之人,只要有心向学,启明堂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谷主万岁!苏姑娘万岁!”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顿时群情激昂,欢呼声震动了整个山谷。许多老人的眼眶湿润了,他们抓着身边儿孙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开学仪式简单而庄重。沈砚和苏清鸢亲手为学堂揭牌,红布落下,“启明堂”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沈砚亲手所书,虽比不得书法大家,却自有一股开阔昂扬的气度。
第一堂课,由沈砚亲自主讲。他没有讲什么高深的圣贤道理,而是从谷口那棵大槐树讲起,讲到节气的变幻,讲到如何根据云彩判断晴雨,讲到如何计算一块田地的收成……他用最浅显直白的语言,将知识与日常生产生活紧密结合起来,让孩子们和旁听的成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苏清鸢坐在教室最后面,看着眼前这一切。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洒在孩子们专注的小脸上,洒在沈砚沉稳而富有感染力的身影上,也洒在那些旁听的成人那饱经风霜却充满希望的眼中。她仿佛看到,文明的种子,正在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破土发芽。朗朗的读书声,和着山谷间的风声、鸟鸣声,奏响了一曲充满希望的乐章。
她想起前世苏家倾覆,文化凋零,想起乱世中人命如草芥,精神世界的荒芜更胜于物质。而这一世,眼前这幅景象,不正是她重生归来,内心深处最渴望看到的画面吗?
沈砚讲完一段落,目光投向教室后方,与苏清鸢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欣慰、同样的坚定,以及那份共同开创未来的深沉情感。
启明堂的建立,如同在青牛谷这片新生的土地上,点燃了一盏永不熄灭的文明之灯。这光芒虽微,却足以照亮前行之路,预示着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崭新的可能性,正在这乱世的夹缝中,顽强地孕育、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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