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实在,甚至有些粗鄙,却道出了部分流民内心深处难以磨灭的创伤。长期的饥饿和生存压力,已经扭曲了他们对食物的本能反应,那种对饥饿的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堂内一时沉默下来。一些早年经历过困苦的老者,脸上露出了些许复杂和了然的神情。
苏清鸢适时开口,声音清越而温和:“恐惧饥饿,并非你们的错。是这乱世,是那无道的朝廷,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的话,瞬间引起了所有经历过流亡之苦的人的共鸣,连张婶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但如今,我们千辛万苦来到了青牛谷,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建立一个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易子而食的地方吗?如果在这里,我们还要互相偷窃、互相提防,那和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分别?我们建造的屋舍再坚固,开垦的田地再肥沃,若人心散了,这青牛谷,终究还是一片荒芜。”
这番话,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滴入每个人的心田。连王老五和李狗儿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听着。
沈砚接过话头,声音沉稳而有力:“清鸢说得对。青牛谷不是一个人的青牛谷,是我们所有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想守住这个家,光有粮食和房屋不够,更要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站起身,走到议事堂中央,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也包括闻讯赶来、围在堂外的众多谷民。
“以往,我们人少,靠的是情分和自觉。如今,谷中已有数百人,将来还会更多。情分不能丢,但仅靠情分,难以约束所有人,也难以保证长久的公平。”
“今日之事,看似是几个馍馍的小事,但实则是关乎谷中秩序和未来风气的大事!偷窃之行,无论缘由,绝不可长!”
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王老五和李狗儿吓得一哆嗦。
“王老五,李狗儿,你二人偷窃张婶家食物,人赃并获,可知罪?”
“知罪!知罪!”两人噗通又跪下了。
“念在你二人是初犯,且确有苦衷,加之入谷时间尚短,对规矩不熟。”沈砚语气稍缓,“但过错就是过错,必须受罚,以儆效尤!罚你二人,接下来十日,负责清理全谷公共茅厕,并将积肥运至公田。同时,扣除你们下次分配口粮中的细粮份额,补偿给张婶。你们可服气?”
清理茅厕是谷中最脏最累的活之一,扣除细粮份额也是实实在在的惩罚。但这惩罚重在惩戒和劳动改造,并未伤筋动骨。两人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磕头:“服气!我们服气!谢谢元帅开恩!谢谢娘娘!”
沈砚示意他们起来,然后看向众人,朗声道:“今日借此机会,我便与大家一同议一议我们青牛谷的‘规矩’!”
他走回座位,对苏清鸢点了点头。苏清鸢从身旁拿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粗糙麻纸,上面用炭笔写满了字。这是她根据连日来的观察和思考,与沈砚商议后草拟的一些基本准则。
“福伯,请您将这几条念与大家听听。”苏清鸢将麻纸递给老管家福伯。福伯识字,在谷中颇有威望,由他宣读再合适不过。
福伯恭敬接过,清了清嗓子,走到堂中,高声念道:
“青牛谷规约,暂定条例如下:”
“其一,凡谷中之民,皆需劳作,按劳分配,不得偷奸耍滑,坐享其成。”
“其二,谷中财物,公私分明。私产受保,不得侵犯。偷窃者,视情节轻重,罚劳役、扣口粮、乃至逐出谷去!”
“其三,公有物资,由专人管理,按时按需分配,不得贪污浪费。”
“其四,邻里和睦,互帮互助。不得斗殴争吵,有事需调解,可报于议事堂。”
“其五,服从护民队管理,遵守谷内安全禁令。”
“其六,爱护谷内环境,不得随意破坏林木水源。”
“其七,若有争议,或对处罚不服,可向元帅、娘娘或议事堂申诉,不得私下报复。”
福伯念一条,便稍作停顿,用通俗的语言解释一番。条条框框,虽然简单,却涵盖了生产、分配、治安、邻里关系等方方面面,初步构建了一个小型社会运转的基本规则。
谷民们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表情各异,有新奇,有思索,也有如释重负。对于经历过混乱无序的流民来说,明确而公正的规矩,反而能带来安全感。
念毕,沈砚站起身,声音传遍整个议事堂内外:“这些规约,只是初稿!今日念出来,就是让大家一起商议!觉得哪条不合理,哪条需要补充,现在就可以提!规矩不是我和清鸢两个人定的,是咱们青牛谷所有人一起定的!只有大家都认同的规矩,才能真正算数!”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惊讶,随即激动起来。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参与定规矩?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胆大的老者率先开口:“元帅,娘娘,老汉觉得……这按劳分配好!可有些人家,老人孩子多,壮劳力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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