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感觉自己像是在冰冷的海底沉浮了无数岁月,最终被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托举着,缓缓浮上了水面。
意识率先回归,触觉紧随其后。
身下是干燥而柔软的铺盖,鼻尖萦绕的不再是腐臭与血腥,而是一种淡淡的、让人心安的檀香,混合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古旧的木质房梁,糊着白纸的窗户透进暖融融的晨光。
这里是……安全了?
他尝试动了一下,浑身依旧酸软无力,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度的疲惫,以及……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
“你醒了?”
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岩循声望去,心头猛地一跳。只见昨夜那位救他的年轻道人,正端着一只粗瓷碗站在门口。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清隽的侧脸,眉宇间的锐气收敛了许多,眼神深邃,正静静地看着他。
正是九叔。
“道……道长……”陆岩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干涩沙哑。
“别动,你元气大伤,还需静养。”九叔几步走到床边,将碗放在一旁的矮凳上,里面是温热清澈的米汤。“先喝点这个,暖暖胃。”
他没有立刻询问,只是扶起陆岩,将碗递到他手中。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陆岩心中一暖。他双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米汤,甘甜的液体滑过喉咙,仿佛滋润了干涸的土地,一股暖流向四肢蔓延。
九叔就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一碗米汤下肚,陆岩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他放下碗,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九叔的目光。他知道,询问的时刻到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为何会在那养尸地中?”九叔的声音依旧温和,但问题却直指核心。
陆岩早已准备好说辞,融合了这具身体零碎的记忆和前世的应变能力,他垂下眼,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与迷茫:“我……我叫陆岩。家里遭了灾,都没了……我一个人逃荒,后来被一个穿黑衣服的坏人抓走,带到了那里……其他的,我记不太清了……”
他隐去了穿越的事实,只陈述这具身体的遭遇,并将记忆模糊推给惊吓过度,合情合理。
九叔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在他提到“黑衣人”时,眼神微不可查地锐利了一瞬。
待陆岩说完,九叔沉吟片刻,忽然道:“伸出手来。”
陆岩依言伸出瘦小的、依旧有些脏兮兮的手腕。
九叔伸出三指,搭在他的腕脉上。指尖传来的温度让陆岩微微一颤。
下一刻,陆岩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气息,从九叔的指尖探入自己的经脉。
起初,这股气息如同溪流,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但很快,它就仿佛撞上了一片浩瀚炽热的熔岩之海!
“轰——!”
在九叔的感知中,陆岩那看似瘦弱枯槁的经脉之下,潜藏着一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炽烈到焚尽一切的至阳气血!这气血自行运转,沉凝厚重,却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与他外在的虚弱形成了极致而诡异的反差。
饶是九叔心性沉稳,此刻也险些失态,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猛地收回手,看向陆岩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只是猜测,此刻已是确信无疑——
不仅是万中无一的阳煞之体,更是天生的……武道通神之胚!
这种体质,古籍中仅有零星记载,被誉为“人形祥瑞”,亦是“灾劫之源”。天生百邪不侵,气血如龙,是修炼武道、乃至以武入道的无上资质。但正因阳气太盛,如同黑夜中的火炬,会不断吸引邪祟妖魔飞蛾扑火,一生注定坎坷不断,若无人引导庇护,极易夭折。
九叔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有惊叹,有惋惜,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救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更是一个可能搅动未来风云的……异数。
“道长……”陆岩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小声唤道。
九叔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神色恢复平静:“你叫陆岩?好名字。岩者,坚也。你……可愿随我修行?”
陆岩愣住了。
他预想过各种可能,被收留,被送走,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开口收徒!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挣扎着翻下床,尽管双腿发软,依旧坚持着,朝着九叔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弟子陆岩,拜见师父!”
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九叔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弯腰将他扶起:“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林九的弟子。此处是任家镇义庄,也是我们的家。”
“家……”陆岩喃喃重复着这个字,眼眶有些发热。
“你身体仍需调养,暂且住下。待你好些,我再为你主持正式的入门仪式。”九叔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体质特殊,日后修行,恐与常人不同,需有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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