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义庄后院临时搭建的凉棚下,一口薄皮棺材静静停放。这是镇西张屠户家的老母亲,前日刚送来,等着三日后吉时下葬。
秋生和文才做完晚课,正帮着九叔给几口棺材上最后的香。文才胆子小,点香时手有些抖,香灰掉在了张屠户母亲棺材前的火盆里。
“小心点!”秋生低声提醒,用脚把香灰拨散。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晴朗的夜空,毫无征兆地飘来一团浓墨般的乌云,恰好遮住了月亮。一阵阴冷的旋风打着旋儿刮进后院,吹得凉棚吱呀作响,盆里的纸钱灰烬被卷起,四处飞扬。
“不好!”九叔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到张屠户母亲的棺材前。
只见棺材缝隙里,正丝丝缕缕地向外渗出墨绿色的尸气,那尸气触碰到空气,发出“滋滋”的轻响,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退后!”九叔低喝,反手从背后抽出桃木剑,眼神锐利地盯着棺材。他心中暗恼,这张屠户的母亲生前杀生过重,本就容易尸变,偏偏又撞上这突如其来的阴煞盖顶的天象,简直是火上浇油!
“师父,怎么了?”秋生和文才吓得抱在一起,哆哆嗦嗦地问。
“尸气外泄,要尸变了!”九叔沉声道,迅速从乾坤袋里摸出墨斗,递给离他最近的秋生,“快!拉线弹棺!封住它!”
“啊?我……我……”秋生看着那不断渗出尸气的棺材,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接过墨斗,却连线头都扯不利索。
文才更是直接躲到了九叔身后,闭着眼不敢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响起,棺材盖猛地向上掀起一道缝隙,一只长满绿毛、指甲乌黑尖长的手爪,从中探了出来,胡乱地抓挠着!
浓郁的尸臭瞬间弥漫开来!
“来不及了!”九叔瞳孔一缩,桃木剑一抖,就要上前强行镇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一直站在稍远处,冷眼观察的陆岩,在那只绿毛手爪探出的瞬间,体内沉寂的气血如同听到了战鼓的号令,轰然沸腾!他没有丝毫犹豫,左脚猛地一蹬地面,青石板应声裂开几道细纹,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浪,直冲棺材!
“大师兄!”秋生和文才失声惊呼。
九叔也吃了一惊,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陆岩已冲到棺材前。他对那只挥舞的绿毛手爪视若无睹,右拳紧握,手臂上的肌肉如同钢丝般绞紧,体内那凝聚如汞浆的气血,按照《百脉血罡论》中一幅名为“崩山劲”的运力图示,瞬间压缩、爆发,尽数涌向他的拳锋!
他的拳头表面,不再是淡淡的金红光晕,而是凝聚成了一层薄薄的、近乎实质的暗红色拳罡!周围的空气被高温扭曲,发出低沉的嗡鸣。
“给我回去!”
陆岩吐气开声,腰腹发力,拧身送肩,那凝聚了他近日所有感悟与力量的拳头,如同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向那只刚刚探出一半的绿毛手爪!
没有复杂的咒语,没有繁复的指诀,只有最纯粹、最野蛮的力量!
“嘭!!!”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炸开!
拳爪相交处,爆开一团刺眼的红绿色光芒!
“嗷——!”
棺材里发出一声非人般的凄厉惨嚎!
那只坚逾精铁、足以洞穿牛腹的绿毛手爪,在接触到陆岩拳罡的瞬间,如同脆弱的枯枝,从指尖到手腕,寸寸断裂!乌黑的指甲和绿色的碎骨、腐肉四处飞溅,尚未落地,就被拳罡附带的高温气血灼烧成缕缕黑烟,发出焦臭!
狂暴的力量并未止歇,透过断裂的手腕,狠狠灌入棺材内部!
“轰隆!!”
那口厚重的薄皮棺材,从内部遭受巨力冲击,棺盖直接被震飞出去,撞在凉棚柱子上,木屑纷飞!棺材本体更是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侧面木板赫然被震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透过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那具刚刚尸变、浑身长满绿毛的行尸,它的右臂齐肩而断,胸口更是塌陷下去一个大坑,坑洞边缘焦黑冒烟,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死死地嵌在棺材底板上,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那浓郁的尸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整个后院,死一般寂静。
只有陆岩缓缓收拳,站直身体,拳头上那暗红色的拳罡缓缓消散,蒸腾的白汽从他头顶和周身升起,让他看起来如同刚刚从炼狱归来的战神。
秋生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墨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文才从九叔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九叔手持桃木剑,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他看着那碎裂的棺材、焦糊的行尸,又看了看气息平稳、只是拳头表面有些发红的陆岩,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他预想过陆岩的气血会对阴邪有克制,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霸道、如此……直接的方式!
这哪里是克制?这分明是碾压!是摧枯拉朽般的毁灭!
陆岩甩了甩手腕,感受着那一拳之后气血顺畅运转的酣畅淋漓,转头对九叔露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师父,跟这种刚变身的行尸讲什么道理?捶死它不就完了?”
秋生和文才闻言,齐齐打了个寒颤,看向陆岩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甚至……一丝恐惧。
九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收起了桃木剑。他走到棺材前,检查了一下那具彻底失去动静的行尸,又看了看棺材上那恐怖的裂痕,沉默了片刻。
“收拾一下。”九叔对还在发呆的秋生和文才吩咐道,声音有些干涩。
然后,他看向陆岩,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拍了拍陆岩的肩膀:
“下次……轻点。棺材……要钱的。”
陆岩:“……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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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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