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极力控制自己面部的表情，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脖颈的青筋却露了出来。
莫相识目光殷殷：“只有一件，我死后千万别留我尸身，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然后在谷里选一株最好看的花，能配得上我的，我给它做花肥。”
花椒的青筋更加凸显。在这个世界，死无全尸就是最恶毒的诅咒。而莫相识，竟然要让他把自己一把火烧个干净？
“你就如此恨我？”花椒一字一句，咬紧了牙关。
莫相识想要摇摇头，却做不到，只得叹口气说道：“不，我不是恨你，我只是不想尸身日渐腐烂，我好容易生的如此花容月貌，怎能如此辜负？这叫做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椒眯了眯眼睛：“我有秘术，能让人千年万年容貌如生，别说死人，活人我也能让她成为一具人偶，永葆青春。”
“那更吓人了。娇娇，人死不能复生，该放下的就要放下。我没有仇恨，别为我折磨自己，你值得更好的人生……”莫相识感到力气一点点流失，再说不出戏谑的话，甚至有些哽咽。
“不！你若是敢死，我便日日夜夜折磨自己，折磨世人，让这个世界和你一起倾覆！”花椒目色赤红，想要滴出血来，他抓着莫相识的肩膀，那么紧，不敢松开。
“这又何必，娇娇，我和你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你若如此，何如当初莫相识……”
“不！不行！方言！我不准你死，不准你走！我求你……”
方言头痛欲裂，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盘旋在她的脑海，仿佛要撕裂一切。
她换换睁开眼睛，熟悉而陌生的白墙、窗帘、中央空调和乳胶床垫。
“方小姐，您醒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走上前来，姿态恭敬，唇角却带着一丝戏谑。
方言却无暇理会碧莲穿越公司业务员的服务态度问题，她揉着额角，嘴中喃喃道：“他叫我方言？他为什么会叫我方言？”
碧莲公司业务员露出一个微笑：“方小姐，我公司特推出穿越剧情模拟服务，在客户结束穿越之后，仍能通过此服务观看穿越世界的模拟剧情发展，解答心中疑惑。不过……”
“不过什么？”
碧莲公司业务员笑意更深：“此项服务是套餐外服务，需要另外收费。”
方言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这个黑店！已经收了我五百万，难道还要收费？！我要投诉！我要告你们！”
业务员面不改色：“方小姐，您别激动，这项服务毕竟只是模拟剧情，您完全可以选择不购买。反正您的穿越旅程已经圆满结束，我们不会强买强卖，出口在这边，我带您出去。”
“多少钱？”嘴上骂的很，身体却很诚实。好像橱窗里的奢侈品包包，因为买不起，所以只能拼命骂它，可是又忍不住上网查价钱攒钱。
业务员邪魅一笑：“童叟无欺，一分钟一万块。”
“你这是抢钱还是杀人啊？！”方言万万没想到，这竟然还能按分钟计费？！
业务员十分无辜：“方小姐，本公司不偷不抢，也不强买强卖，您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若是嫌贵，您不买就是了。”
“等等！”方言叫住了他，掏出手机查了查自己的存款余额，然后犹犹豫豫道：“要不，先来两分钟？”
业务员嘴角一扯，带着她来到一个视频室，墙上挂着密密麻麻十几个屏幕。
“为了让您全方位了解，我们设计了多个机位，请您慢慢欣赏。请问您要看莫相识死后多久的剧情呢？”
“立刻！马上！”
“好的。”
十几个屏幕闪闪烁烁，方言只盯着其中一个，目不转睛。
绯衣男子面色颓唐，他抓着蓝衣少女的手腕，贴在自己的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哀伤。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莫相识，也不是莫如初，我曾经困惑了一阵子，你到底是谁？
“后来我恍然大悟，你就是你自己，或许你叫方言，或许不是，但这都无所谓。可是你不属于这里，让我很恼火。
你来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你脑袋里装着另一个世界，不管我把你抓得多牢，骗你多少次，你都不曾真正被我摆布。我甚至似乎从来不曾靠近你。
我一次又一次骗你，就是想把你抓在自己手中，可是你和所有美好的东西一样，都抓不住。
你说死了就是结束了，不需要报仇，不需要哀荣，你甚至不让我留下一丝念想。
我知道你没有死，你不会死，你只是想要离开。我不知道怎么留下你，也不知道怎么让你回来，可是这个世界好无趣。见到你之前，只有报仇稍稍有趣些，玩弄世人于鼓掌也勉强算得上值得做的事，可是你来了，这些也变得索然无味。如今你就这么轻飘飘地走了，要让我如何？”
花椒的眼中流出一滴清泪，划过他眼角的泪痣，划过他的面庞，一路蜿蜒向下……方言盯着那滴眼泪，想看看它流到哪里才停下，屏幕却一下子暗了下来。
她猛地转头，碧莲穿越公司业务员笑容灿烂，递过来一张纸巾：“方小姐，请节哀。一共两万元，请问您要怎么支付？”
“我又没哭，是花椒他……”方言边説边抬手抹脸，竟摸到一片冰凉。花椒不过流了一滴泪，她这儿确是疑是银河落九天。
方言怔住了。自己怎么会入戏这么深？
业务员见她没有接过自己递的纸巾，硬塞在她手里：“方小姐，这是正常的，您刚从那个世界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通常这种情况下呢，我们会建议客户购买一个售后回看套餐，通过了解后续剧情和回看过往视频，逐渐适应，消除角色转换的不适感。”
“滚！”方言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安慰自己，这些销售人员，三句话不离推销！
她刷了卡，大步流星走出了碧莲穿越公司。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看看身上的衬衣短裤，突然明白了恍如隔世四个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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