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演示会上的掌声与认可还萦绕在耳畔,像一口仙酿,让小针连着两日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那套“代码载体”理论,或许真能弥补仙力不足的短板,在医道上另辟蹊径。
然而,这种轻飘飘的感觉,在第三天清晨,被扁鹊主任一句平淡无波的话,精准地戳破了。
“演示会上,理念阐述尚可。”扁鹊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听不出半分情绪,他站在小针的工位前,身形挺拔如孤松,“然医道终究在于实践。理念是舟,修为是桨,无桨之舟,寸步难行。”
小针心里那点小小的得意瞬间冻结,连忙站起身,垂手恭立:“是,主任。”
扁鹊目光扫过他,像是能看穿他心底那点侥幸:“随我来。”
小针亦步亦趋地跟着扁鹊,穿过熟悉的诊疗区,走向科室深处一间平日里极少开启的静室。推开沉重的、雕琢着百穴归源图的石门,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气和某种奇异生命能量的气息扑面而来。
静室中央,并非想象中的蒲团或香案,而是一张通体由温灵玉打造的床榻。床上躺着的,并非真人,而是一具经络模型人。但这模型人与教学用的铜人截然不同,它皮肤质感近乎真实,隐隐有微弱的生命波动流转,只是双目紧闭,毫无意识。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其右腿足少阳胆经的区域,一股沉重、晦涩、宛如冷却熔岩般的灰金色能量盘踞其中,阻塞了整段经络,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凝滞感。
“此乃‘症体’。”扁鹊言简意赅地介绍,“以特殊秘法封存之无识仙体,内蕴模拟万千病症。今日考核,便以此为目标。”
他指向那截被灰金色能量堵塞的腿部经络:“此乃‘金石淤塞’,模拟某些修炼金石功法出错,或受‘点石成金’类法术反噬之后果。坚凝无比,排斥外力,寻常针力难入。”
小针的心猛地一沉。“金石淤塞”的大名他曾在古籍上见过,是出了名的棘手,对施术者的仙力精纯度、持续性和穿透力要求极高。这分明是针对他仙力低微这块短板来的!
扁鹊仿佛没看到他瞬间煞白的小脸,继续道:“你需以‘金针渡穴’之法,将你之仙力,凝练如金线,持续不断地渡入淤塞边缘,不求即刻化解,只需打通一丝缝隙,引动内里气机复流,便算你及格。”
“金针渡穴”是针灸科的基础高阶技法,小针自然学过理论。但此刻面对这真实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石淤塞”,他才知道纸上谈兵与现实操作之间的鸿沟有多大。他那点微薄的仙力,能凝练成“金线”吗?能持续“渡入”吗?能穿透这坚硬的“顽石”吗?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主任……我……”小针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他觉得扁鹊这是在强人所难,甚至有点像故意刁难。
扁鹊终于将目光完全落在他脸上,那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能剖开一切伪装:“你可是觉得,凭你那取巧的‘代码’,便能无视修为根基,通行医道?”
小针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是被当场抓住了作弊的学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演示会后的那点飘飘然,在此刻被击得粉碎。
“仙力为基,针法为用。基不牢,则楼倾;用不精,则事倍功半。”扁鹊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锤,敲在小针心头,“你那‘载体’之说,或有其理,然若无扎实根基驾驭,终是镜花水月,遇真顽疾,便原形毕露。”
小针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知道扁鹊说得对,只是这现实来得太过直接和残酷。
“开始吧。”扁鹊不再多言,负手立于一旁,如同一位冷漠的考官。
小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与委屈。他走到玉床前,取出自己那枚温养了千年的本命银针。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他没有立刻下针,而是先闭上双眼,努力排除杂念,将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仙力缓缓汇聚于指尖。然后,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触摸向“症体”腿部风市穴附近,那灰金色淤塞区域的边缘。
在他的感知中,那里仿佛不是血肉,而是一块冰冷、坚硬、充满排斥意志的金属矿石。他的仙力探入,如同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瞬间就被弹开、蒸发,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太难了!
他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回想起扁鹊平日教导的“针感”,回想起自己无数次对着铜人模型练习时,对气机流动的那种模糊把握。他知道,硬冲肯定不行,只会像华佗主任的扫描仪一样“宕机”。
他必须找到方法。
他再次凝神,这次不再试图强行冲击,而是将仙力收敛到极致,变得无比纤细、凝聚,如同真正的金丝。他不再把这淤塞看作敌人,而是看作一个结构复杂、应力分布不均的“锁”。他需要找到那个最微小、最脆弱的“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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