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滨河路,沉睡在一种病态的寂静里。
路灯的灯丝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某种垂死生物的喘息。这种声音并非一两盏灯独有,而是沿着整条辅路延伸的十几盏老旧钠灯此起彼伏的呻吟,汇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背景音。昏黄的光线断断续续地洒下来,形成一片片光斑与暗影交织的区域,勉强勾勒出道路两侧老纺织厂残破的轮廓。那些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红砖墙面上,“安全生产,重于泰山”的标语早已褪色模糊,只剩下斑驳的漆皮在夜风中微微颤抖,个别笔画的残缺让“安全”二字看起来像是“女全”,透着一股荒诞的诡异。
辅路的水泥路面布满了坑洼和龟裂的纹路,前一日的秋雨在里面积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潭,倒映着上方摇晃的灯光,如同许多只浑浊的眼睛,无神地瞪着被城市光污染染成暗橙色的夜空。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陈年铁锈的腥气,还有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机油或化学制剂的酸味——来自那个早已停产但未完全清理的老厂区。
风从纺织厂破碎的窗户里钻出来,穿过空荡荡的车间和走廊,发出时高时低的呜咽声,带着更浓的铁锈味和灰尘味,卷起路边一堆枯叶、废塑料袋和不知名的纸屑,“哗啦哗啦”地在空旷的路面上翻滚、碰撞、停顿,又再次被卷起。这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一声又一声,节奏不规则,像是有人在黑暗中不紧不慢地踱步,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张建国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又紧了紧藏蓝色运动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底下。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迅速凝成一股股白雾,融入夜色。六十三岁的退休语文教师保持着晨跑三十年的习惯,雷打不动,即使是秋寒渐深的九月。他习惯了抄这条近路——从滨河路老厂区穿过去,能省下整整十五分钟,对于他这种讲究效率的老派人来说,这很重要。老伴王秀芬总说这地方阴森,尤其后半夜,让他绕大路走。可他总是一笑置之:“教书育人一辈子,心里没鬼,怕什么?再说,这厂子以前多红火,我教过的学生里好几个爹妈都在里头干过,都是熟人熟地。”这话里带着老教师特有的、对过往秩序的一种怀念,也带着点知识分子的固执。
他拐进辅路,崭新的慢跑鞋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空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清晰到让他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前方约二十米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那是汽车的双闪警示灯,微弱却固执,在浓稠的黑暗里一明一灭,节奏稳定得近乎机械。一辆白色大众轿车斜停在路边,车头离斑驳的红砖墙面不足半米,姿势别扭得像一个醉汉瘫倒在墙角。驾驶位的车门半开着,一道暖黄色的车内阅读灯光斜斜地切出来,照亮了地面的一小片积水,也映亮了车门内侧米色的织物。
张建国放慢了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凌晨两点多在无人的废弃厂区路边,一辆车门半开的车,这场景本身就透着不对劲。
他眯起有些老花的眼睛,试图看清更多细节。车牌照是本地常见的蓝牌,尾号似乎是“7”。车轮压在路沿石上,车身有些倾斜。然后,他看到了那只鞋。
一只黑色男士皮鞋,鞋尖朝上,孤零零地躺在浑浊的水洼里。皮鞋是系带款式,皮质看起来不错,鞋底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渍。它就这么突兀地横在路中央,距离车门约一米五,像是被主人匆忙遗弃,又像是被什么力量甩脱出来。
“酒驾……又乱扔东西,还是出事了?”张建国心里嘀咕着,警惕性提高了几分。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除了风声、塑料袋的哗啦声和远处模糊的城市背景噪音,没有任何其他声响,没有引擎声,没有人声,连昆虫的鸣叫都似乎被寒意冻结了。他犹豫了一下,想起老伴的叮嘱,也想起最近看的社会新闻,但一种混合着担忧和好奇的心理——或许还有老教师潜意识里对“异常状况”的责任感——驱使他继续向前,只是脚步更缓,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
他小心地绕过那个水洼和那只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车身周围。车内似乎没有人影。他走近了些,从半开的车门向里望去。驾驶座空着,安全带扣垂在一旁。仪表盘是暗的,钥匙不在点火开关上。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车内很整洁,没有翻动的迹象,但一股并不浓烈但清晰的酒气混合着车载香薰(似乎是柠檬草味道)从车内散发出来。
正当他稍稍松了口气,以为可能是司机暂时离开(虽然这时间地点极不合理),准备快步离开时——
他的左脚脚尖猛地绊到了一个坚硬而有弹性的物体。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去!张建国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撑地,试图保持平衡。手掌“噗”地一声按进了冰冷刺骨的积水里,水花溅起,打湿了他的袖口和裤腿。然而,掌心传来的触感并非仅仅是积水的冰凉,还有一种异样的、温热的粘稠感。那不是水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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