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是自己把他们埋在林子深处的土坡上的。那时候雪下得很大,他挖不动冻硬的土,只能用张叔留下的镰刀一点点刨,手上磨出了血泡,最后还是邻山的樵夫路过,帮了他一把。从那以后,他就成了青莽山的孤崽,靠着打猎和采野菜过日子,一晃就是两年。
把兔皮剥好,裹在怀里——得小心别被露水打湿,不然就容易烂。林衍拎着没去皮的野兔,没有直接回岩穴,而是转了个方向,往那片土坡走去。他昨天在山涧边采了束野菊,黄灿灿的,开得正好,得给张叔和李婶送去。
去土坡的路比去兔窝远些,雾渐渐淡了些,能看到远处的树干轮廓。林衍走得很慢,路过一片山楂林时,还停下来摘了几颗红山楂——这东西酸得很,却能开胃,他打算留两颗给张叔和李婶,放在坟前。
山楂林是以前他和李婶常来的地方,每到秋天,山楂就红得像小灯笼。李婶会用山楂熬成酱,装在陶罐里,冬天的时候就着粗粮吃,酸甜可口。现在罐子里的酱早就吃完了,陶罐还放在他的岩穴里,被他当宝贝似的藏着。
终于到了土坡前。两座矮坟并排着,坟头的草被他前几天刚割过,现在只冒出些嫩芽。林衍蹲下来,先把怀里的野菊摆好——花束用草绳捆着,还带着他的体温,没被露水打蔫。他又把那几颗山楂放在野菊旁边,轻声说:“张叔,李婶,我今天猎到野兔了,是灰毛的,肉嫩,等会儿烤好了,就来跟你们说味道。”
他坐在坟前的石头上,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两座坟。风又吹来了,带着野菊的香气,像是李婶以前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软乎乎的。他摸了摸坟头的土,土还是松的,是他上个月刚添的——他怕下雨把坟冲塌了,每个月都会来添些土。
“最近山匪好像又多了,”林衍小声说着,像是在跟长辈报备,“昨天我在山口看到马蹄印了,比以前的深,应该是带了刀枪的。你们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像张叔那样,去山口那边。”
“还有,我昨天采到了一株紫灵芝,长在老松树下的,应该能卖些钱。等攒够了钱,我就去镇上买把新弓,现在这把弓裂得越来越大了,怕是用不了多久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太阳慢慢爬了上来,雾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坟前的野菊上,金灿灿的,很好看。林衍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又看了眼两座坟,才说:“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你们。”
拎着野兔往回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虽然日子苦,虽然身边没了亲人,但只要能看到这两座坟,能跟他们说说话,林衍就觉得心里踏实。他知道,张叔和李婶一定在看着他,所以他得好好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好。
回到岩穴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他把野兔放在洞口的石板上,先把兔皮摊开,放在向阳的石头上晒——得晒透了才能收起来。然后拿出小匕首,开始处理兔肉,把内脏清理干净,切成块,用盐抹了抹——盐是他上个月用三张狐皮换的,很金贵,只敢少放些。
洞口有个用石头搭的简易灶台,是张叔以前砌的。林衍捡了些干柴,生起火,把兔肉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很快,肉香就飘了出来,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他时不时转动树枝,让兔肉烤得均匀些,眼睛盯着火苗,心里盘算着下午的事——得去山涧边看看,能不能再采些草药,比如青心草,镇上的药铺收这个,能换点盐。
兔肉烤好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林衍撕了一块腿肉,吹了吹,咬了一口——肉很嫩,带着点炭火的香味,虽然盐放得少,却已经很满足了。他把最好的一块肉留出来,放在干净的树叶上,打算晚上去坟前给张叔和李婶“尝尝”。
吃完午饭,他把剩下的兔肉切成条,挂在灶台上方的木架上——这里通风好,能尽快熏成肉干。然后拿起背篓,背上弓,打算去山涧边采草药。临走前,他又看了眼洞口晒着的兔皮,心里想着:等攒够了五张兔皮,就能换半块粗布了,到时候把短褂的破洞补好,冬天就能少受点冻。
锁上岩穴的藤蔓——其实就是把藤蔓缠紧些,防不住真正的贼,却能挡些小动物。林衍深吸一口气,朝着山涧的方向走去。青莽山的太阳很烈,晒得他皮肤发烫,可他脚步不停——他知道,只有多跑些路,多采些草药,多猎些猎物,才能在这青莽山里活下去,才能不辜负张叔和李婶的期望。
山涧边的风很凉,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里面游着的小鱼。林衍蹲下来,洗了把脸,清凉的溪水让他精神一振。他开始在溪边的草丛里找青心草——这种草叶子是心形的,开着小白花,很好认。刚找到第一株,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衍心里一紧,赶紧把青心草塞进背篓,猫着腰躲到旁边的灌木丛里。他知道,这山里的马蹄声,大多是山匪的——寻常百姓不会骑马进青莽山,只有山匪才会骑着马,四处劫掠。
他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往外看,只见远处的小路上,来了三个骑着马的人,穿着黑色的短打,腰里别着刀,正朝着山涧的方向走来。为首的那个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看着很凶。
林衍屏住了呼吸,握紧了背上的弓——他知道,现在不能动,只能等这些人走了再说。青莽山的日子,从来都不太平,可他不怕——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守住张叔和李婶的坟,再难的日子,他也能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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