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捏碎了。
黑云不再是云,而是某种活物,它们在天穹上翻滚、聚合,如同沸腾的沥青,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抑。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纸。整个城市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一场早已预感到的审判。
蓦然间,一声炸雷,不像是来自天空,更像是从地心深处传来的一声咆哮,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紧接着,闪电不是划破,而是撕裂了天空。那道惨白的光,像一道巨大的、狰狞的伤口,将厚重的黑云瞬间剖开,露出的不是晴空,而是更深邃、更令人不安的黑暗。几乎在光芒熄灭的同一刹那,雨水猛然间倾泻而下。
那不是雨,那是天幕的崩塌。亿万颗水珠带着复仇的狂怒,凶猛地砸向地面,拍在人身上,发出“噼啪”的闷响,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同时拍打。街道上瞬间腾起白茫茫的水雾,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人们从最初的惊愕,到短暂的欢呼雀跃,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救赎。
但这份喜悦仅仅持续了数秒,就被雨势的狂暴彻底击碎。人们惊叫着,四散奔逃,像一群受惊的蚂蚁,狼狈地寻找着任何可以遮蔽的角落。
这是自入伏到出伏,整整一个酷暑难耐、滴雨未下的夏天之后,迎来的第一场雨。诡异的是,今年的夏天,整个省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分割,除了我们这座被高温炙烤得奄奄一息的城市,其他地方都在连绵不绝的雨水中冲刷着。
全国各地,更是上演着末世般的奇景:有的是河床龟裂、土地皲裂、庄稼枯死的“旱死”,有的是洪水滔天、家园被毁、生灵涂炭的“涝死”。还好没有冰冻天气,但是这种极端的失衡,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迟来的大雨会是终结。可谁也没有想到,它只是序曲。高温之后的大雨,也变得异常了起来。
大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周。起初,人们还在庆幸凉爽,但很快,持续的阴冷和潮湿便开始啃噬人的精神。墙壁在哭泣,家具在发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泥土和苔藓的混合气味。人们开始怀念那曾经诅咒过的毒辣阳光。当大雨持续到第二周时,这种怀念变成了绝望。
此刻,我穿着一件户外分体雨衣,站在超市门口,雨水顺着帽檐汇成一股细流,冰冷地滑过我的脖颈。
我身边,还站着十几个和我目标相同的人,沉默得像一排雕像。没有人交谈,只有雨声敲打着我们共同的焦躁。
因为这场无穷无尽的雨,外地的蔬菜车队被困在了高速路上,本地有限的产量早已被抢购一空。菜市场的青菜价格已经高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一把绿叶菜,价格堪比一斤猪肉。
在市政府的强力管控下,菜价被一道无形的红线死死压住,没有再往高里疯涨,但货架上的东西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消失。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每天限量补货的这家大型超市。排队、抢购、空空如也的货架……这种熟悉的场景,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我的记忆,将我拉回疫情防控物资最紧张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我心里就隐约感觉不对劲,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对未知的警觉。我开始像一只准备过冬的仓鼠,疯狂地囤积米、面、罐头和一切能长期储存的东西。
后来,宠物店的老板娘给我送猫粮时,她脸上的表情让我至今想起来都感到一阵寒意。她一边把猫粮递给我,一边用一种压得极低、仿佛怕被雨声听见的嗓音对我说:“你知道吗?我老公,他……他是在这场雨开始前三天,突然被公司紧急派回来的。他回来后,什么都不解释,就催着我,带着我爸妈、他爸妈,还有孩子,把店关了,立刻离开这里。他说……他说这里要出大事,不是天灾,是别的。”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中那扇紧锁的、通往所有恐怖猜想的大门。未下雨前就提前“出差”回来,带着全家老小仓皇逃离……这不像是未卜先知,更像是收到了某种我们普通人无法接收到的、来自深渊的警告。
这不再是我的猜想,这几乎就是一份确凿的、用行动写成的末日预言。这场雨,冲刷掉的不仅仅是夏天的燥热,它似乎正在冲刷掉我们所认知的整个世界。而我们,这些被留下的人,或许正在等待一个比洪水本身更加可怕的结局。
想那么多干嘛?有用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在我胃里,反复拷问着我。
那些关于天象、关于逃离、关于末日的猜想,在最初的新鲜和恐惧过后,只剩下一种令人疲惫的虚无。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做出了选择——留下。就像一艘明知要沉没的船上的水手,不跳海,只是固执地擦拭着甲板,仿佛这样就能延缓最终的结局。
现在,我站在雨中的楼顶。世界被一层永不停歇的灰色水幕笼罩,雨水敲打着玻璃暖房的顶棚,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像无数只细小的手在焦急地抓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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