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展厅里,聚光灯如月光般倾泻在《暖光》这幅油画上。画布中央,昏黄的灯泡悬在老旧的木梁上,光线温柔地漫过桌边打盹的老父亲,漫过桌角盛着半碟咸菜的粗瓷碗,漫过趴在一旁写作业的小女孩——那是童年的囡囡。画前驻足的人群中,有人轻轻吸气,有人掏出纸巾按压眼角,细碎的赞叹声像春日的柳絮,在空气里轻轻浮动。
“这幅作品的情感浓度太惊人了,每一笔都像带着温度。”西装革履的艺术评论家李教授扶了扶眼镜,转头看向画展的主角。
被众人簇拥着的囡囡转过身,米白色的亚麻连衣裙衬得她气质温婉,眼角的笑纹里都藏着谦和。她手里还握着刚签完名的画册,指尖沾着一点未干的墨渍——那是刚才为小粉丝题字时留下的。“李老师过奖了,这只是我记忆里最平常的一个夜晚。”她的声音轻柔却有力量,像画布上晕开的淡彩,“我父亲总说,画画和做人一样,心热了,笔墨自然就暖了。”
话音刚落,展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轮椅滚动声,囡囡眼睛一亮,立刻拨开人群迎了上去。“妈!您怎么来了?医生不是说让您在家好好休息吗?”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帮母亲调整轮椅上的靠垫,指尖触到母亲微凉的手,连忙用自己的掌心裹住。
轮椅上的张桂兰头发已有些花白,却依旧精神矍铄,她拍了拍囡囡的手,目光扫过满墙的画作,眼眶瞬间红了。“我的囡囡出息了,这么大的画展,妈说什么也得来看看。”她转头看向推轮椅的护工,“你看那幅《麦浪》,多像咱们老家收麦子的时候,你爸当年就总在那样的太阳底下晒得黝黑。”
囡囡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那幅《麦浪》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金色的麦穗在风中翻滚,阳光透过麦芒洒下,形成一道道光柱。画的角落,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男人正弯腰拾穗,背影挺拔而坚实。“这幅画就是照着爸当年的样子画的。”囡囡轻声说,“您还记得吗?有一年麦收,下大雨,爸为了抢收麦子,在地里淋了整整一夜,后来发烧了还不肯去医院,说省下的医药费能给我买新画笔。”
张桂兰抹了抹眼角,笑着叹气:“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才十岁,抱着画笔站在田埂上哭,说以后要画好多好多画,卖了钱让爸妈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她握住囡囡的手,指腹摩挲着女儿掌心因常年握笔而生出的薄茧,“现在啊,你的愿望都实现了。”
周围的观众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李教授走上前,感慨道:“都说艺术源于生活,囡囡老师的作品之所以能打动人,就是因为里面藏着最真挚的情感。这些不是技巧能堆砌出来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度。”
囡囡腼腆地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墙上的画作,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三十年前那个狭小却温暖的家。
那时候,她们家住在上海郊区的老弄堂里,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既是卧室,又是客厅,还是囡囡的“画室”。房间的角落里,支着一块捡来的旧木板,那是囡囡的画桌,上面摆满了她用攒下的零花钱买的画笔和颜料,还有一些捡来的废纸壳,背面都被她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弄堂口晒太阳的老人、巷子里追逐嬉闹的孩子、菜市场里吆喝的小贩,还有父亲张建国下班回家时疲惫却温暖的笑容。
张建国是一家纺织厂的工人,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要到八九点才能回家。他文化不高,双手因常年操作机器而布满老茧,却有着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每次下班回来,不管多累,他都会先走到囡囡的“画桌”前,仔细端详女儿当天的“作品”。
“囡囡,你看你这幅画,把王阿婆的皱纹画得真像,就是眼神还差点意思。”有一次,张建国指着囡囡画的《弄堂晨光》,认真地说,“王阿婆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里有光,那是看着咱们这些小辈长大的慈爱劲儿,你得把那个感觉画出来。”
年仅八岁的囡囡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地问:“爸,什么是眼神里的光啊?我怎么画不出来?”
张建国拉过一把小凳子坐下,把女儿抱到腿上,指着窗外说:“你看那太阳,每天都出来,照亮咱们的弄堂,也照亮咱们的家。王阿婆的眼神就像太阳,暖烘烘的。画画不是照搬样子,是要把你心里感受到的东西画出来。你喜欢王阿婆,因为她总给你糖吃,那你就把这份喜欢藏在画笔里,画出来的眼睛自然就有光了。”
囡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画笔,重新在画纸上涂抹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去描王阿婆皱纹的形状,而是回忆着王阿婆给她糖时,眼角笑成月牙的样子,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不知不觉间,画中的老人眼神真的变得柔和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叫她的名字。
张建国看着女儿的画,欣慰地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支崭新的铅笔,笔杆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木头香气。“今天厂里发了奖金,给你买了支新铅笔,好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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