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着锈剑,剑尖对准星图里玄霄子写《人血鼎炼制总纲》的那只手。只要三秒,长按删除键,就能清掉他远程编辑的权限。
可药摊门口站着的那个年轻人,让我动不了。
那是我死前一天的模样。蹲在门槛上埋铜板,抬头看天,笑了。那时候我还叫陈守一,是仙界司律台的小仙,不是什么NPC,也不是替身容器。
谢清歌靠在树边,声音很轻:“你要是删了,他就没了。”
我没说话。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删程序,不只是删玄霄子的数据,连那段记忆也会被抹掉。那个蹲在药铺门口数铜板的老头,那个夜里去赌坊后巷倒卖情报的废物,那些三百年的日子,都会变成系统日志里的一行废码。
可我不只是想保他。
我是想带他回来。
我松开手。
锈剑落地,红布蹭过地面,发出沙的一声。我没有去捡,而是双膝跪下,手掌直接按在星图投影上。
热的。
像摸到了活物的心脏。
我闭上眼,把脑子里所有东西都放出来——赵铁柱塞进馒头的情报条、我在西市布行炸前一刻买的半包止血散、谢清歌吹错调引开守卫时的眼神、糖豆砸出三味真火那一瞬的慌乱……这些事系统不该允许发生,但我做了。
它们不是任务记录,是漏洞。
是病毒。
也是真实。
数据流冲进星图,药摊的画面开始扭曲。墙壁裂开,屋顶塌陷,但没消失。反而从裂缝里钻出更多画面:我蹲在丹炉前偷吃金丹、被天雷劈中时魂魄四散、游戏登录界面跳出“角色创建成功”……全是我的事,可又不像是我看过的。
是我的记忆。
不是系统给的碎片。
是真的。
头顶突然一沉。
金色光环压下来,贴在我脑门上,像戴了顶帽子。我睁开眼,它已经变了形状,一圈刻满符文的圆环,边缘泛着冷光,稳稳扣住天灵盖。
不是虚影了。
是实体。
我站起身,感觉身体轻了很多。驼背不见了,左眼看得清楚,右手小指虽然还是空的,但掌心多了股暖意,像是有根看不见的手指在动。
谢清歌喘着气站起来,靠着树干挪到我身边。她嘴唇发白,手还在抖,但箫没丢。
“你还记得那天吗?”她问,“你在青楼后厨,说糖豆能点火,我差点信了。”
“你现在信了?”
“信了。”她扯了下嘴角,“因为你现在站得直了。”
话音刚落,第一声响起来了。
咚——
钟声从原初之城最高处传来,震得脚底发麻。不是耳朵听到的,是骨头里响起来的。我抬头,星图抖了一下,法则丝线全都亮了,像被人通了电。
第二声。
咚——
谢清歌抬手扶住额头,箫差点脱手。她咬牙撑住,手指重新攥紧。
第三声。
第四声。
每一声都更重,地面开始裂。细缝从巨树根部往外爬,像蛛网。我一把拉住谢清歌手腕,将她往身边带。她没挣,顺势靠过来。
第五声。
空中出现波纹,像水面上的震荡。远处漂浮的碎石突然定住,然后缓缓转向我们这边。整个新界的能量都在往这里聚。
第六声。
星图中央的血色数字——“97:18:43:01”——猛地闪了一下,停住了。倒计时不动了。
第七声。
我头顶的皇冠突然发烫,一道金线顺着雷角流入地面。刚才裂开的地缝里,冒出蓝金色的光。那不是火焰,也不是灵气,是流动的数据,像代码一样在空中划出道道痕迹。
第八声。
谢清歌把玉箫横到唇边。
她没咬指尖,也没调息,就是直接吹了一个音。很短,很细,像针一样扎进空气。那个音撞上钟声余波,反弹出去,打在星图边缘一处血色符文上。
啪。
锁链断了。
我感觉到手臂一松。刚才那会儿,星图边缘伸出几道红线缠住我胳膊,想把我拖进去。现在全崩了。
第九声。
钟停了。
世界静了一瞬。
然后大地裂开,一道门升了起来。
高三丈,宽两步,边框是金蓝交错的光带,里面不断闪过画面:一座青玉丹炉正在燃烧,炉口飘出灰烟;一条盛唐街市,行人穿古装,手里拿的却是平板模样的东西;还有一个界面,黑底白字写着【每日情报局-登录中】……
门在转。
不是旋转,是里面的画面在切换,快得看不清。
谢清歌盯着门,忽然低声说:“我娘的玉佩,和这光的颜色一样。”
我没接话。
因为地底传来声音。
“不——!”
是玄霄子。
他叫得很难听,嗓子撕裂一样。不是通过星图传来的,是从地下深处直接吼出来的。我能听出他在哪——长安旧址底下,血祭大阵的核心位置。
他应该正看着自己布了三百年的局,一块块崩塌。
“你不是容器!”他还在喊,“你不该醒!你不能掌控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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