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方修远的生活如同一台重新校准后的精密仪器，恢复了惯有的、高速而精准的运转节奏。查房、手术、主持科室晨会、带教年轻医生、参与疑难病例讨论、抽空审阅研究生的论文……他的时间被切割成无数个细小的单元，每一个单元都充斥着饱和的工作量。他像一个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同时抛接着多个球，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从容与稳定。
这种稳定，源于他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也源于多年特殊经历磨砺出的超凡抗压能力。只有在深夜独自回到那间空旷的顶层公寓时，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才会从他深邃的眼眸中悄然掠过，但也仅是一瞬，便迅速被收敛起来。
刘国伟术后恢复得出奇顺利，生命体征平稳，已经于前一天从戒备森严的ICU转回了条件奢华的VIP病房。这固然得益于方修远那堪称完美的手术，也与患者本身相对强健的底子和顶级的术后护理密切相关。方修远每天都会亲自去查房，进行例行检查，询问感受，调整用药方案。他的态度始终专业、冷静，言简意赅，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在这几次短暂的查房过程中，他又遇到过刘诗雅几次。她似乎总是安静地待在病房里，像一幅动人的静物画。有时，她会俯身在父亲床边，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柔和，眼神专注；有时，她就独自坐在靠窗的那张单人沙发上，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每次方修远带着医疗团队走进病房，她都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站起身，礼貌地向他问候：“方医生。”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天然的温婉。那双清澈的杏眼中，感激之情是显而易见的，但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更加复杂和朦胧的东西。那是一种混合了好奇、仰慕，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微妙的情愫。当她注视着他时，目光会不自觉地追随他的一举一动，那专注的眼神，仿佛试图穿透他冷静专业的外表，窥探其下隐藏的奥秘。
方修远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目光。他并非草木，无法完全忽视这样一个美丽女子无声的注视。他甚至不得不承认，刘诗雅身上那种沉静的美丽和眉宇间偶尔掠过的、与她年龄不符的轻愁，确实像一缕轻柔的微风，在他常年如同绷紧的弓弦般的神经上，极轻极缓地拂过，留下了一抹几不可察，却又真实存在的痕迹。
然而，他也只是允许这痕迹存在而已。他的回应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除了必要的病情沟通，他从不多言一句，目光也极少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他的世界过于复杂，暗流汹涌，不允许他轻易接纳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尤其是像刘诗雅这样，背后牵扯着庞大商业帝国和复杂家庭背景的女子。
这天下午，方修远刚结束一台相对简单的心脏介入手术。手术很顺利，耗时也不长。他换下手术服，回到位于心外科病区尽头的独立医生休息室。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陈设极其简洁，一桌一椅一书架，窗户对着医院的内院花园，视野开阔，绿意盎然，能有效缓解长时间手术带来的视觉疲劳。
他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啡，浓郁的苦涩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然后坐在电脑前，开始查阅几篇最新的心血管领域国际文献。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术语和数据图表，对他而言如同熟悉的母语。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他随身携带的一部外观极其普通、甚至有些过时的黑色直板手机，发出了极其轻微、特定频率的震动。这种震动模式，普通人几乎无法察觉，但对方修远而言，却如同警铃般清晰。
方修远眼神瞬间一凛，所有的松弛感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般的警觉。他迅速拿起手机，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多余。他起身，快步走进休息室附带的、仅有几平米大但经过特殊处理、隔音效果极佳的小型储物间内，反手关上门，接通了通讯。
“讲。”他的声音透过线路传过去，已然变得冷硬、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与平日里那位温和、严谨的方医生判若两人。此刻，他是“龙牙”，是国家特战总队的总教官。
“龙头，打扰您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干练的年轻男声，代号“山猫”，是他在特战队最为得力的副手之一，以心思缜密、行动迅捷着称。“两件事。第一，‘清扫行动’的后续评估与战术复盘报告，已按最高加密等级传送至您的私人终端，请您审阅。第二，关于上周边境行动中我们截获的那批新型合成毒品‘幽灵’的源头，情报分析部门有了新的突破性发现。”
“山猫”的声音略微停顿，似乎在组织更精准的语言：“初步线索指向境内一个组织严密、隐蔽性极高的犯罪网络。这个网络非常狡猾，利用几家看似合法、专注于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研发的高科技企业作为掩护，进行大规模的非法资金清洗活动。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监控到近期有几笔异常庞大的资金，通过复杂渠道流入又流出这些空壳公司，其流向和模式，与这个洗钱网络的活动特征高度吻合。详细简报和可疑账户清单已同步加密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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