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东方才刚泛起鱼肚白,我就和父亲张建生一前一后蹬着自行车,穿梭在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上。清脆的车铃声划破清晨的宁静,惊起了路边梧桐树上栖息的几只麻雀。
爸,您慢点儿!我紧跟在父亲身后,眯着近视的眼睛费力地辨认着前方的路况,您眼睛又不好,当心看着点路!我这四百度的近视眼,可跟不上您的速度。
父亲头也不回,声音随着风飘过来:放心吧!这条路闭着眼睛都能骑!你爹我骑了十几年了,哪个坑哪个洼不清楚?倒是你,眼镜戴好了没?别又像上次那样摔沟里去!
我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厚的近视眼镜,小声嘀咕:那怎么不见您晚上骑这么快呢?白天都这么险,晚上我这近视眼更看不清了...
父亲突然捏了下刹车,速度慢了下来,等我骑到他身边,他扭头瞪我一眼:废话!晚上黑灯瞎火的,能跟大白天比吗?你当你爹傻啊?知道你眼睛不好,晚上当然得慢点!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知道您不傻,就是白天骑得太野了,我妈说了您好几次了...
去去去,少拿你妈压我。父亲嘴上这么说,速度却明显放慢了些,倒是你,晚上下班回去的时候特别小心。最近修路,那段没路灯的地方坑坑洼洼的。你这近视眼,更得留神!
知道啦!我应着,心里却有些发愁。这双不争气的近视眼,白天尚且要眯着眼才能看清路标,晚上更是抓瞎。
到了厂门口,看门的老赵头正打着哈欠开大门,看见我们父女俩,咧嘴一笑:哟,老张,带着闺女来上班啊?碧华这眼镜度数又加深了吧?我看你眯着眼骑车呢!
父亲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可不是嘛!这孩子看书看坏了眼睛,晚上骑车我都替她揪心。
更衣室里已经热闹非凡。女工们一边换衣服一边叽叽喳喳聊着家常。
碧华来啦!李婶看见我,眼睛一亮,昨天你家那事儿解决没有?哎,你眼镜腿怎么是胶布缠着的?
我扶了扶眼镜,勉强笑笑:差不多了,李婶。昨晚不小心坐了一下眼镜...
王阿姨凑过来,压低声音:要我说啊,你就该配个隐形眼镜!你这眼镜摔了多少回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隐形眼镜更麻烦,我这粗手粗脚的...
车间里机器轰鸣,火腿肠在流水线上鱼贯而行。我站在自己的工位上,不得不经常推紧滑到鼻尖的眼镜。父亲偶尔会从车间那头走过来,假装检查工作,实则看我一眼。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父亲端着餐盘坐到我对面:今晚得加班,估计得到十点。你这眼睛...行不行?要不我找人送你?
我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头也不抬:没事儿,我自己能行。戴眼镜还能看见点。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往我碗里夹了块红烧肉:那一段没路灯的地方,你慢点儿骑。听说前天老刘家的闺女在那儿摔了,也是近视眼,眼镜都摔碎了。
知道啦!我有些烦躁,您都说三遍了。
然而,父亲的话却在两天后不幸言中。
第一天下班时已是深夜十点多。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勉强照亮路面。我和几个工友结伴而行,到了分岔路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骑向那段没有路灯的路。
黑暗像浓墨一样泼下来,我的近视眼在夜色中几乎成了摆设。眼镜片反射着微弱的光,反而让视线更加模糊。我只能勉强凭着感觉辨认前方几米的距离。自行车轮碾过不平的路面,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我小心地靠着路边骑,心里默念着父亲的话:慢点,再慢点...
突然,车轮猛地一颠,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人带车向前扑去。一声脆响,是我的眼镜摔碎的声音,接着我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呃...剧痛从膝盖和手肘传来,我疼得蜷缩成一团,眼前一片模糊,好半天都没能站起来。黑暗中,我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碧华?是碧华吗?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声,一束灯光由远及近。原来是同车间的赵阿姨发现我没跟上,折返回来找我。
天哪!摔哪儿了?严重不?赵阿姨慌忙停下车,把我扶起来,哎呀,你眼镜都摔碎了!这可咋办!你这近视眼...
我疼得龇牙咧嘴,眼前一片模糊:没、没事,就是摔了一下...眼镜...
赵阿姨帮我捡起摔碎的眼镜,检查我的伤势:这路段刚修好,路沿石装得高出一截,晚上根本看不见!你这近视眼更看不清楚了!前天小刘也在这儿摔了,也是近视!明天非得找厂里反映反映!
第二天上班时,我不得不借了母亲的旧眼镜,虽然度数不太对,但总比没有强。腿上的淤青和不合脸的眼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碧华,你这腿咋啦?眼镜怎么换了?雷姐一眼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简单说了昨晚摔跤的事,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脸色阴沉:说了让你小心点!非不听!你这眼睛晚上就跟瞎子差不多,还敢骑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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