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停,太阳刚探出个懒洋洋的脑袋,整个村庄就跟炸了锅的蚂蚁窝似的,瞬间沸腾起来!腊月的空气里,仿佛都飘着一股子焦香、麦香和迫不及待的年味儿。
“哐当!”我家院门被一把推开,大嫂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跟高音喇叭似的响了进来:“娘!强子家的!磨蹭啥呢?太阳都晒屁股蛋子了,赶紧的,擦麦子去!去晚了磨坊又得排到后晌去!”
婆婆正在灶房舀水,闻声探出头,笑骂道:“你个急脚猴子!碧华刚收拾利索!这就来!”说着转头对我挤挤眼,“碧华,跟你大嫂二嫂一起去,搭把手,也认认磨坊的道儿!”
我赶紧应了声,围上婆婆给我找的旧围裙,那围裙大得能把我整个人裹两圈。一出屋,好家伙!只见大嫂和二嫂已经全副武装:头上包着蓝布头巾,胳膊上套着深色套袖,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布袋,里面是金灿灿的小麦。二嫂还推着一辆独轮车,车轴辘压过残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哎哟!咱家新媳妇这围裙可真气派!赶上唱戏的袍子了!”大嫂一见我就乐了,上前帮我系紧后面的带子,差点把我勒得背过气去。
二嫂抿嘴笑:“大嫂,你就别逗碧华了。碧华,走,路上嫂子教你咋看麦子成色。”
我们仨出了门,汇入村里妇女们的大部队。路上简直是一场移动的“麦子品鉴会”加“八卦交流会”。
“他三婶!你家今年麦子咋样?瞧着粒儿挺饱实啊!”
“哎,还行还行!比不上你家!听说你家老二媳妇娘家带来的麦种好?”
“好啥呀!就是普通种!诶,听说前街老王家媳妇跟她婆婆拌嘴,回娘家了?”
“可不是嘛!为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这大过年的……”
大嫂立刻加入战局,声音洪亮:“要我说啊,就是闲的!有那拌嘴的功夫,多擦两捧麦子啥气都消了!”
我听着这七嘴八舌的乡音,看着一张张被寒风吹得红扑扑、却洋溢着干劲和笑意的脸,觉得比看戏还有趣。
到了磨坊,好家伙!更是人声鼎沸!几台老式磨面机“轰隆隆”地响着,震得地面都在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新麦香气,白茫茫的面粉细尘飞舞,每个人头上、眉毛上都落了一层白霜,像提前过了个“面粉节”。
排队间隙,大嫂开始现场教学。她抓起一把我家带的麦子,摊在手心,像老中医看诊似的:“碧华,你看,这麦粒要金黄,捏着硬实,闻着有股太阳味儿!像这种,”她又抓起旁边不知谁家袋子里一把略显干瘪的麦粒,“这就差点意思,磨出的面肯定不筋道!”
二嫂补充:“还得会听声!”她抓起一把麦子,轻轻一扬,麦粒落下时发出“沙沙”的脆响。“听见没?这声儿多脆生!像小鞭炮!”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抓起一把麦子一扬,结果用力过猛,麦粒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大嫂和二嫂笑得前仰后合,旁边排队的大娘们也乐不可支。
“哎哟喂!强子家的!你这是要给土地爷上供啊!”一个大娘打趣道。
大嫂一边笑一边帮我捡:“败家媳妇!这够蒸俩大馒头了!”
好不容易轮到我们。看着金黄的麦粒倒入机器口,随着轰鸣声,很快从另一边流出雪白的面粉,我竟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大嫂用手捻起一点新面粉,放在舌尖尝了尝,眯着眼,一脸陶醉:“嗯!就是这个味儿!新麦的甜香!包饺子、蒸馒头,别提多美了!”
二嫂则开始精打细算:“这头遍面最白,留着过年包饺子待客。二遍面黑点,咱自己蒸馒头吃。麸皮也不能浪费,掺点玉米面喂猪,正好!”
回去的路上,我们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几袋沉甸甸的面粉。虽然身上沾满了面粉,累得气喘吁吁,但心里却像这腊月的阳光一样,暖洋洋、亮堂堂的。
大嫂又开始畅想:“等年三十,咱用这新面剁馅包饺子,猪肉白菜馅的!管够!”
二嫂笑她:“你就知道吃!还得炸丸子、炸酥肉呢!”
大嫂一挥手,豪气干云:“都安排上!辛苦一年,不就图个年饱儿嘛!”
我看着她们,听着她们对年夜饭的憧憬,突然觉得,这准备过年的过程,本身就像是在揉一个巨大的、充满希望的面团。每一捧擦净的麦子,每一勺清冽的井水,每一次用力的揉搓,还有这洒满一路的欢声笑语,都是往这面团里添加的“酵母”和“糖分”。只等除夕那天的“旺火”一点,就能蒸出一锅喧腾、滚烫、足以慰藉一整年辛劳的幸福年味儿来。
这腊月里的忙碌,哪里是辛苦?分明是一场充满烟火气的狂欢前奏!而我,这个曾经的城里姑娘,正被这热烈而朴实的洪流裹挟着,一步步,踏实地走向我在农村的第一个新年。
好家伙!这磨坊门口的热闹劲儿,简直比镇上唱大戏还足!人挤人,箩筐挨箩筐,活脱脱像个插满麦穗的蚂蚁窝。那台老掉牙的磨面机在屋里轰隆隆地喘着粗气,干活的师傅忙得满头大汗,恨不得真能像孙猴子似的变出三头六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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