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留下一个被细心擦拭过的、灰白色的天空。阳光透过薄云,吝啬地洒下几缕淡金色的光,落在病房窗台上未化的积雪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晕。碧华靠在枕头上,侧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身边那个小小的襁褓上。
女儿睡着了,呼吸轻浅得几乎感觉不到。小小的鼻子翕动着,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时不时地扭动一下,像是在做一个不安的梦。最惹人怜爱的是那张小嘴,像初绽的花苞,粉嫩嫩的,时不时地嚅动着,做出吮吸的动作,仿佛在梦中寻找着生命的源泉。碧华看着看着,心尖都软成了一滩水。她伸出食指,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女儿的脸颊,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像羽毛拂过心田,驱散了身体里残留的疲惫和疼痛。这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在这小小的病床一隅,进行着无声的、最深切的交流。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病房里另一位上午刚生产完的产妇,开始发作起来。那是一位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媳妇,床前围着她的丈夫、婆婆和娘家妈,带来的营养品和鲜花堆满了床头柜。可不知是因为产后激素变化还是本身脾气急躁,她开始毫无缘由地发脾气。先是嫌丈夫削的苹果块太大,接着怨婆婆冲的奶粉太烫,然后又指责自己母亲带来的毛巾不够柔软。声音尖利,言语刻薄,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将关心则乱的亲人们数落得一无是处。
“你是木头吗?不会轻点扶我?”
“这什么破奶粉!你想烫死我闺女啊?”
“妈!你带来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能用吗?”
她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涨红着脸,唯唯诺诺地道歉;婆婆脸上挂不住,强忍着怒气,转身去洗毛巾;娘家妈则一边抹眼泪一边试图安抚女儿。病房里顿时充满了火药味和哭闹声,与其他床位试图休息的产妇和婴儿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
碧华微微蹙起了眉。她本就虚弱,需要静养,这持续的吵闹声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太阳穴,让她心烦意乱。更重要的是,她怀里的女儿似乎也被惊扰了,不安地动了动,小眉头皱了起来。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她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在降临人世的第一天,就浸染在这种浮躁和怨怼的氛围里。这个家,虽然清贫,虽然有着种种不如意,但至少应该是安宁的、温暖的。
她转过头,对坐在床边守着的、同样被吵得眉头紧锁的母亲爱景,轻声而坚定地说:“妈,我想出院。今天就回家。”
母亲愣了一下,担忧地看着女儿苍白的脸:“今天?这……能行吗?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再观察一天吧?家里哪有医院方便?”
“不了,妈。”碧华摇摇头,目光温柔而执着地落在女儿脸上,“这里太吵了,孩子休息不好。我想回家,回咱们自己家,安静。”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回到咱们自己的地方,我心里踏实。”
母亲看着女儿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又瞥了一眼那边依旧鸡飞狗跳的场景,心里明白了。她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妈去问问医生,要是医生说可以,咱们就回家。”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外表温和,内里却有一股韧劲,一旦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而且,她也实在不忍心让刚出生的外孙女待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
母亲起身去找主治医生。经过检查,医生考虑到碧华虽然是顺产但经历了手取胎盘,本建议再观察一天,但见家属去意已决,且碧华生命体征平稳,也就同意了,叮嘱了一大堆产后注意事项,开了些益母草和消炎药。
母亲拿着单子去办理出院手续,脚步有些匆忙。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人来人往。办完繁琐的手续,她并没有立刻回病房,而是拐去了医院旁边一家信誉很好的老银楼。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用红丝绒盒子装着的物事,匆匆回来了。
回到病房,那边的吵闹声似乎暂时平息了,或许是那产妇折腾累了。爱景走到碧华床边,先是将一沓票据和出生证明仔细地交到碧华手里:“碧华,手续都办好了,这是孩子的出生证,收好,千万别丢了。”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红丝绒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做工极其精致的小金锁!锁身是饱满的如意云头状,上面錾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工整的篆字,周围环绕着缠枝莲的纹样,寓意吉祥。锁下面还缀着三个小巧玲珑的铃铛,轻轻一动,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金锁不大,却金光灿灿,分量十足,一看就是足金,而且工艺精湛,显然是精心挑选的。
“碧华,”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将小金锁放在碧华掌心,那微凉的金属触感却带着母亲滚烫的心意,“这是妈和你爸,给外孙女的一点心意。咱们家条件有限,比不上人家大户,但该有的念想不能少。这把锁,保佑咱孩子平平安安,锁住健康,锁住福气。你……你收着,等孩子满月的时候,给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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