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不是衣锦还乡,而是被一队神色紧张的宫廷禁卫,几乎是“押送”着,直奔咸安宫城。与他一同被严密护送着的,还有一个用破旧渔网和油布层层包裹、需要两名壮汉才能勉强抬动的沉重物件。
传言像风一样无孔不入:
没死,他的船在风暴中迷失,漂到了一片从未在任何海图上标注的海域,那里有一座岛,岛上……有金山!他带回来的,就是证据!
咸安宫,宣政殿。年轻的赵恒端坐于御座之上,虽略显清瘦,但目光沉静,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大将军李牧、海图院使、以及几位重臣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殿中央那个匍匐于地、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海风与汗臭混合气味的渔夫身上。
王老七几乎是被架着进来的,他从未想过此生能踏足这等地方,金碧辉煌的殿宇,两侧肃立的朱紫公卿,无不让他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语无伦次,夹杂着浓重的海边口音,讲述着他的遭遇:如何遇风暴,如何迷失,如何看到那座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光芒的“金岛”,他如何拼死凿下这么一块,又如何在归途历经磨难,九死一生……
没人完全相信他的故事,风暴迷失、幸运发现、九死一生……这套说辞,他们听得太多了。直到那沉重的包裹被抬到殿前,油布和渔网被层层解开。
刹那间,仿佛夺走了殿内所有的光线。
那是一块矿石,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黄褐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和摩擦的痕迹,显然是从更大的矿体上艰难分离下来的。但它裸露出的部分,在宫灯照耀下,反射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厚重而内敛的金色光泽,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狗头金!而且是如此巨大的一块,堪比成熟的西瓜大小!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有大臣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眼睛瞪得滚圆。海图院使呼吸急促,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但这样规模、这样品相的天然金块,闻所未闻!就连一直稳如泰山的赵霆,瞳孔也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赵恒缓缓从御座上站起,一步步走下丹墀。他无视了王老七身上那股难闻的气味,径直走到那块狗头金前,俯下身,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轻轻触摸那冰冷的、却仿佛蕴藏着火焰的金属表面。
触感真实,沉实压手。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落回那块巨大的金块上,沉默良久。海图为活书……这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一个激励人心的国策。这块来自未知海域的金属,以其无可辩驳的重量和光芒,为这国策,落下了一个最坚实、最耀眼的注脚。
“擢王老七,为‘靖海男’,赐帛千匹,奴百人。”年轻君王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命海图院,即日着手,根据其所述,绘制新海图。”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
“点兵!备船!目标——金岛!”
注:《东赵国志》文王世家……国基已定,王颁《海疆开拓令》,以开海疆。有王老七者,漂泊海外,至一金岛,得金来献。王赐其爵‘靖海男’,以彰其功……民众遂踊跃开拓海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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