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坳爆发瘟疫的消息,像是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在了每一个林家庄村民的头上。极致的恐惧之后,反而催生了一种异样的秩序。在死亡威胁面前,所有对“防疫良策”的抱怨和阳奉阴违都烟消云散。
不用林枫再催促,家家户户都自觉地烧起了开水,村头巷尾再也见不到随意倾倒的污物,几个负责巡查的族中青壮,更是瞪大眼睛盯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异常症状,如临大敌。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种高度紧张,却又目标明确的氛围中。
林枫趁着这股势头,在祖父林老爷子的支持下,又推行了几条补充措施:划定固定的取水点,由专人负责打水并监督烧煮;划分了男女不同的、远离水源的“净手”区域,要求众人方便后必须用土掩埋,并尽可能用烧开后的温水洗手(尽管条件所限,很难完全执行);他甚至组织妇人收集了不少艾草和具有驱虫效果的野草,在聚居区周围焚烧烟熏。
这些举措,进一步巩固了他在处理“疫病”相关事务上的权威。现在,只要是他提出的与防疫相关的建议,几乎无人再敢公开反驳。
然而,林枫深知,防疫只是保障生存的一个方面。即将到来的长途逃亡,对所有人的体力、耐力都是极其严峻的考验。族人们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光是应对严格的防疫措施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更遑论背负行囊、长途跋涉,甚至可能要与流匪、溃兵搏命。
体能的短板,必须尽快弥补。
夜色再次降临,白日的紧张与忙碌暂时告一段落。核心的七八个族人——包括林老爷子、二叔林建功、三叔公以及另外几位体力相对较好的堂叔,再次聚集在林枫家那间较为隐蔽的偏房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多亏了枫儿啊……”三叔公靠着墙壁,有气无力地感慨,声音里充满了后怕,“若不是你坚持,我们林家……怕是也要步王家坳的后尘了。”
众人纷纷点头,看向林枫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信服。
林枫却摇了摇头,面色并未放松:“三叔公,各位叔伯,王家坳的疫情是暂时躲过了,但更大的难关,还在后面。”
他目光扫过众人那因长期饥饿而显得蜡黄憔悴的面容,以及即便休息了半日也难以完全掩饰的虚弱状态,沉声道:“叛军前锋已不足三十里,我们随时可能要弃村逃亡。路上艰险,不仅要防病,更要防人,防野兽,需要足够的体力支撑。以我们目前的状态……恐怕走不出五十里,就会有人倒下。”
这话如同重石落水,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吃饱一顿“神仙粮”只能解一时之急,长期的亏空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那……那可如何是好?”二叔林建功焦虑地搓着手,“总不能指望老神仙天天赐粮吧?而且这身子骨软绵绵的,真遇上事儿,跑都跑不动!”
林枫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郑重与一丝神秘的表情,低声道:“爷爷,二叔,老神仙所赐,除了救济粮与甘霖,还有一物。”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林枫意念一动,手中多出了那个小巧的玉瓶。玉瓶温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他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草药清香顿时弥漫开来,吸入一口,竟让人感觉精神微微一振。
“此乃‘强身健体丸’。”林枫将玉瓶托在掌心,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神仙言,此丹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于固本培元、增强气力、驱除疲劳有奇效。尤其适合我等久经饥饿、身体亏空之人。”
“仙丹?!”三叔公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玉瓶。
林建功更是激动得往前凑了凑,喉咙滚动,咽了口唾沫。
林老爷子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问道:“枫儿,此丹……数量几何?效用如何?”
“玉瓶内有十粒。”林枫如实相告,“老神仙叮嘱,此丹药力温和,需分次服用。身体越虚弱者,初次服用效果越明显。一人服用一粒,应可在短时间内明显感到体力恢复,气力增长,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奔波。”
十粒!众人心中快速盘算着,目光在彼此和林枫手中的玉瓶间逡巡,激动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丹药有限,该如何分配?
林枫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深知利益分配是凝聚人心,也是考验人心的关键。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玉瓶递向祖父林老爷子:“爷爷,此丹如何分配,请您定夺。孙儿建议,优先给予需要带领大家、应对危险,以及体力最差、可能拖累队伍的族人。”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既考虑了领导核心(包括林老爷子自己),也考虑了队伍的整体速度和安全。
林老爷子接过玉瓶,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枫儿发现时疫,求得仙粮,又得此灵丹,于家族存续有功,当得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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