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驱散了山林间最后的黑暗,也无情地照亮了这支流亡队伍狼狈不堪的境况。人们脸上混杂着烟灰、泪痕和疲惫,衣衫被夜露与汗水浸透,又被荆棘划破,褴褛不堪。孩子们蜷缩在母亲怀里,连哭泣的力气都已耗尽,只剩下空洞的眼神。
站在一块相对开阔的岩石上,林枫俯瞰着下方或坐或卧、士气低落到极点的族人,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悲伤和疲惫是此刻最大的敌人,如果不能尽快建立起秩序,恢复一丝希望,这支队伍很可能在抵达第一个生存节点前,就从内部瓦解。
他深吸一口清晨凛冽而潮湿的空气,走到一直强撑着精神、但面色已显灰败的祖父林老爷子身边。
“爷爷,”林枫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让周围几个核心族人都能听到,“我们必须立刻整顿队伍,确立接下来的行军章程。无规矩不程方圆,尤其是在这深山老林里。”
林老爷子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孙子。一夜之间,这少年似乎又成熟了许多,眼神里的沉稳和决断,让他这个历经风霜的老人也感到一丝心安。他点了点头,声音嘶哑:“枫儿,你说,该怎么做?爷爷……听你的。”
这句话,看似平常,却在林建功、三叔公等人心中激起涟漪。老爷子这是正式将指挥权,交付给了林枫。
林枫没有推辞,此刻也不是谦让的时候。他转向众人,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的脸,朗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各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我知道大家很累,很怕,很想家!”
他开门见山,直接戳中了每个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他身上。
“但是,家,已经在我们身后了!我们亲手烧了它,不是为了在这里倒下,而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有一天,能带着祖宗的牌位,找到一个能重新安身立命的地方!”
“前路艰险,但我们并非没有希望!老神仙指引了方向,赐下了粮草,昨夜,我们也证明了,只要团结一心,豺狼虎豹,我们也能杀出去!”
他提到了昨夜的反杀,提到了一直以来若隐若现的“老神仙”和实实在在的“救济粮”,这些事实如同强心剂,让一些黯淡的眼神里,重新燃起微光。
“现在,我宣布几条行军规矩,是为了我们所有人都能活着走出去!望大家严格遵守!”
林枫神色一肃,开始颁布他思虑已久的章程:
“第一,确立行军阵列!”他伸出手指,“前哨,由柱子叔带领两名眼神好、脚程快的青壮担任,负责前方一里探路,侦察危险,寻找水源和可行路径,以鸟鸣声为号传递消息。”
“主力队伍,青壮在外,妇孺老弱在内。二叔林建功带队在前,旺叔带队断后,负责护卫和催促,防止有人掉队。”
“我与爷爷、三叔公坐镇中军,协调前后。”
“第二,明确纪律!”林枫语气加重,“一,行进中,严禁大声喧哗,一切听从号令!二,不得擅自离队,即便是解手,也需报告,且不得远离视线!三,所有物资,尤其是粮食饮水,由专人统一管理分配,任何人不得私藏、争抢!违者,轻则扣除口粮,重则……逐出队伍!”
“逐出队伍”四个字,让所有人心中一凛。在这荒野,被队伍抛弃,等同于死亡。
“第三,设立岗位!”林枫继续道,“成立护卫队,由昨夜参与战斗、手持武器的青壮组成,轮班警戒,任何时候不得松懈。”
“成立后勤组,由娘和二婶牵头,负责照顾体弱者,管理日常饮食分配,收集沿途可食用的野菜、野果(需经我辨认)。”
“成立救护组,暂时由我兼任,处理伤病。”
条理清晰,权责分明。这些措施,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农家少年的见识,但在“老神仙指点”的光环和林枫昨夜展现出的果决狠辣面前,无人提出质疑。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林老爷子适时地沉声发问,为孙子的命令加持了最后的权威。
“听清楚了!”众人下意识地齐声应答,尽管声音参差不齐,但一种新的秩序感,开始取代之前的混乱和绝望。
简单的干粮和水分发下去,依旧是掺了压缩干粮碎末的窝头和烧开的水。人们沉默地咀嚼着,恢复着体力。
随后,队伍按照林枫的规划,开始重新整编。青壮们握紧武器,自觉走到外围;妇孺们被护在中间;前哨的柱子三人,深吸一口气,率先没入前方的密林;林建功走到队伍最前,林旺则沉默地留在了最后。
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层峦叠嶂的山脉时,这支焕然一新(至少是秩序上)的林家队伍,再次开拔了。
林枫走在队伍中部,一边前行,一边不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对照着脑海中的地图和生存知识。他时而停下,指挥队伍避开一片看似平静实则可能是沼泽的洼地;时而让人在险峻处设置简易的绳索扶手;时而又根据植物的分布,判断附近可能存在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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