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残阳终于彻底沉入西山,只在天边留下一抹不肯散去的暗红,如同浸透了血水的布帛,预示着明日可能更加惨烈的厮杀。谷口战场暂时沉寂下来,只有夜风呜咽着掠过残破的墙垣,卷起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送入每一个疲惫不堪的守军鼻息之间。
白日里那场惨烈的攻防战,如同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萦绕在每个人心头。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三十七具冰冷的身躯,五十多个在痛苦中呻吟的重伤员,让初战告捷的振奋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怆和挥之不去的疲惫。
林枫没有休息,他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巡视着每一段残破的防线,安抚伤员,调整布防,将所剩不多的预备队填充到最危险的缺口处。他的脸色在火把跳跃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深处那簇火焰却未曾熄灭,反而在悲愤的燃料下燃烧得更加炽烈。
“族长,您去歇歇吧,这里有我们。”林栋哑着嗓子劝道,他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白日里为救一名年轻护卫被敌刀划开的伤口。
林枫摇了摇头,目光越过黑暗,望向谷外那片连绵的敌军营地灯火,声音低沉:“王阎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之机。他在耗,用他手下那些不值钱的命,耗我们的墙,耗我们的人,耗我们的力气和……震天雷。”
他估算过,今日一战,震天雷的库存又消耗了近三分之一。这东西制造不易,原料提纯危险重重,已然成了消耗品,无法无限支撑。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迥异于夜间风声的响动,从谷口迷阵残存的区域边缘传来。那像是有人刻意放轻,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短促的交谈声。
“有情况!”负责警戒哨位的李松立刻发出低吼,残存墙头上的守军瞬间绷紧了神经,仅存的几架弩机迅速调整方向,对准了声音来源。
林枫眼神一凛,快步走到墙垛边,凝神望去。借着朦胧的月光和远处敌营微弱的光线,他隐约看到约莫有十几个人影,正小心翼翼地从迷阵边缘的阴影中钻出。他们身着王阎军的土黄色军服,但行动间却透着一股鬼祟和警惕,不像偷袭,反而像是在……逃离?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人并未持械冲锋,为首一人甚至将手中的腰刀连鞘举起,高高过头,做了一个军中表示投降和没有敌意的通用手势。在他身后,那十几人也纷纷效仿,丢下兵器,空着双手,缓缓向墙门缺口的方向走来。
“搞什么鬼?诈降?”林栋眉头拧成了疙瘩,握紧了手中的战刀。
“不像。”石铁山眯着老眼仔细观察,“若是诈降,不会只来这十几人,而且…你看他们队形松散,步履沉重,不像是要搏命的样子。”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那为首之人。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卒,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陈旧皮甲,脸上刻满了风霜与疲惫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决绝,有忐忑,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那老卒在距离墙门缺口约三十步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在弩箭射程之内,也足以让墙头听清他的话语。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向着墙头压低声音喊道:
“墙上桃源的好汉们!莫要放箭!老朽秦忠,原大周北疆边军斥候队正,现…暂栖于王阎麾下混口饭吃!今日特率麾下十余兄弟,阵前倒戈,弃暗投明,恳请收留!”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边军特有的铿锵和一股难以作伪的诚恳。
墙头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林枫。阵前倒戈?在这大战惨烈、桃源明显处于劣势的关头?这未免太过蹊跷。
林枫目光如炬,盯着下方的秦忠,沉声问道:“既是王阎麾下,为何来投?我军新挫,尔等来此,岂非自寻死路?”
秦忠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与愤懑交织的神情,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面带惶恐却又隐含期待的士兵,转回头,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好汉明鉴!王阎此人,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驱使流民填壑,逼迫士卒送死,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我秦忠虽是一介粗鄙武夫,也曾食君禄,守边关,护的是身后百姓安宁!如今却要助纣为虐,屠戮如贵谷这般安居乐业之所,心中实难安宁!”
他顿了顿,指着身后众人:“这些兄弟,多是北疆沦陷后流落至此的边军老卒或其后裔,本就不满王阎暴行,今日又见贵谷上下同心,死战不退,更有…更有那‘神雷’之威,心向往之!与其跟着王阎这魔头遗臭万年,不若弃暗投明,追随仁义之师,纵死,也求个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这番话情真意切,尤其是提到北疆边军和身后百姓时,那股发自肺腑的激愤,不似作伪。石铁山在一旁微微点头,低声道:“族长,听其言,观其行,像是真心。边军老卒,多有血性,不堪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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