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弩的惊鸿一现,虽然再次挫败了王阎军的攻势,将战局勉强维持在僵持状态,但桃源谷内弥漫的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行至水穷处的沉重。防御工事在一次次冲击下变得愈发残破,守军士兵人人带伤,眼中充满了血丝与难以掩饰的疲惫。最致命的是,无论是震天雷还是连弩专用的短矢,库存都已亮起红灯,工匠们不眠不休地赶工,也难抵剧烈的消耗。
林枫站在第二道墙的指挥位上,望着远方敌军大营。暮色中,那面“阎”字大旗依旧在晚风中招展,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秦忠带来的关于敌军粮草不足的消息是希望,但这希望需要时间才能发酵。桃源,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下一次进攻,敌人是否会找到应对连弩的方法?
就在这山重水复的压抑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灵雀,悄然穿越了死亡的战线,带来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来人正是赵灵儿。
她并非从谷口正面而来,那里已被层层围困,飞鸟难渡。她是凭借着对山林的极致熟悉,以及遗民部落代代相传的、不为人知的隐秘小径,从陡峭的、被认为无法通行的北侧绝壁,借助藤蔓与勇气,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才艰难地潜回了桃源谷。
当她被巡哨的护卫发现,带到林枫面前时,模样极为狼狈。原本灵动的衣衫被荆棘撕扯得破破烂烂,白皙的脸颊上满是划痕与污迹,发髻散乱,嘴唇干裂,唯有一双清澈的眼眸,因激动和急切而显得格外明亮。
“林枫哥哥!”看到林枫的瞬间,赵灵儿眼眶一红,声音带着哭腔和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但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而是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贴身收藏的物件——一节细小的竹筒。
“这是爷爷让我务必亲手教给你的!”她将竹筒递上,语气急促,“王阎派了一支偏师,大约三百人,由他那个绰号‘下山虎’的侄子王彪率领,正在试图翻越西面的老鸦岭,想要绕到桃源侧后,断你们后路,前后夹击!”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让在场所有人脸色骤变!老鸦岭地势险峻,素来人迹罕至,桃源在此方向的防御相对薄弱。若真被敌军从背后插上一刀,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将瞬间崩溃!
林枫目光一凝,迅速打开竹筒,取出一卷鞣制过的柔软羊皮纸。上面是一名老族长亲笔书写的文字,笔迹苍劲而略显潦草,显然书写时情况紧急。
信中的内容,远比赵灵儿口述的更为详尽:
除了确认王彪部正在尝试迂回的消息外,老族长还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王阎军的主力粮草囤积点,并不在戒备森严的中军大营内,而是设在了距离大营约十里外,一个名为“野猪洼”的隐蔽山谷里!那里地势低洼,有水源,原本是山中猎户和采药人偶尔歇脚的地方,易守难攻,王阎派了约两百名心腹看守。
信中详细描述了野猪洼的地形、守军的大致布防以及几条不易被察觉的进出小路。最后,老族长写道:“…王阎暴虐,非止贵谷之敌,亦是我等山中遗民之心腹大患。唇亡齿寒之理,老朽深知。若林族长有意击其粮道,我部落愿出百名善射之士,于三日后子时,在老鸦岭东侧鹰嘴岩接应,共商破敌之策…”
信末,盖着一个古朴的、形似山岳与火焰交织的部落徽记。
林枫握着这封沉甸甸的信,心脏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动。这不仅仅是预警,更是一个绝地反击的战略契机!王阎将粮草置于大营之外,或许是担心营中人多眼杂,或许是为了防火,但这无疑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灵儿,老族长和部落…这份情谊,林枫与桃源,永世不忘!”林枫看向赵灵儿,声音郑重而充满感激。在桃源最危急的时刻,遗民部落选择了伸出援手,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援助,更是政治上的站队,意义非凡。
赵灵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林枫哥哥,不用谢。王阎的军队在山外烧杀抢掠,我们部落也有好几个外围寨子遭了殃。爷爷说,桃源要是没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帮你们,也是帮我们自己。”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我来的时候,看到好多死人……谷口那边,墙都破了……你们,还好吗?”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林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勉强笑了笑:“还好,我们撑得住。现在有了你这封信,我们就更有把握了!”
他立刻召集了林栋、石铁山以及刚刚投诚、熟悉外部情况的秦忠进行紧急商议。
当林枫将遗民族长的信的内容公布后,议事厅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太好了!天赐良机!”林栋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端了他的粮草,看王阎这老小子还拿什么打!”
石铁山抚须沉吟:“野猪洼…我知道那个地方,确实隐蔽。若情报属实,两百守军,又是远离主力的偏师,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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