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内,灯火跳跃,将王莽的身影拉长,投在绘有山海经异兽的屏风上,明明灭灭。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那枚来自太学的黑色木符和那块绣着“黄”字的暗沉黑布并排放在案上,如同两道凝固的阴影。
“非药石能医……”王莽低声重复着太医令的结论,目光扫过下首肃立的阿远、蒋涣以及被紧急召来的执金吾仇恸,“那就是说,根源不在病,而在‘邪’。”
他拿起那块黑布,触手冰凉细腻:“阿远,你说张珪身上有异香,似檀非檀,带陈旧血腥气。这布料的质地,绝非民间所有。仇恸,你执掌京师治安,见多识广,可曾见过此类织物?”
仇恸上前一步,仔细审视,眉头紧锁:“陛下,此物……臣似乎有些印象。多年前曾经办一桩私运案,涉及西域商队,查获的违禁品中,就有类似的黑布,据说产自极西之地,数量稀少,价比黄金。因其色沉如夜,触之生寒,彼时胡商称之为‘冥河纱’。”
“冥河纱……极西之地……”王莽眼神一凛,“王邑与‘黄天’勾结,其财源、物资,恐怕不止来自国内。看来,这‘黄天’的触角,伸得比朕想象的还要远。”
他顿了顿,看向蒋涣:“蒋卿,长乐宫卫尉那边,近日可有异常?太后凤体可还安好?”
蒋涣拱手:“回陛下,自法会之事后,长乐宫内外臣已加派心腹,严加巡查,暂无异常。太后娘娘经此变故,精神有些不济,但御医诊治后,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王莽稍感安心,太后无恙,至少宫内暂时稳定。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太学事件上。
“张珪枕下搜出的‘冥河纱’,藏书阁内以血绘制的诡异符号,能惑人心智、甚至操控行为的黑烟陶罐……”王莽将线索串联,“这绝非一个普通太学生能独自完成。太学之内,必有同党,甚至……可能有地位更高之人,在暗中主导。”
他想起刘秀昏迷前那断断续续的呓语——“星轨乱了……有人在拨动……很多的眼睛在看着……”
“很多的眼睛……”王莽喃喃自语,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这“黄天”组织,恐怕是一个结构严密、潜伏极深的庞然大物。观测者或许只是其中的一员,甚至可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陛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是否对太学进行大规模搜检?”阿远请示道,手按在刀柄上,跃跃欲试。
“不可。”王莽立刻否定,“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太学乃天下文枢,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确凿证据,贸然搜查,只会引起士林恐慌,正中‘黄天’下怀。”
他沉思片刻,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他们既然用‘符箓’、‘精血’这等手段,必然有其仪轨和需求。传朕密令:”
“第一,仇恸,你暗中调动可靠人手,严密监控太学所有出入口,记录所有异常人员往来,特别是夜间。重点排查近期大量购买或接触朱砂、特定药材(尤其是带有异香的)、以及西域货物的可疑之人。”
“第二,蒋涣,你挑选机敏且通文墨的卫士,设法混入太学杂役之中,留意是否有人员行为异常,或私下举行古怪聚会。特别注意那些平日沉默寡言,近来却突然活跃,或频繁出入藏书阁、废弃斋舍等地之人。”
“第三,阿远,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龙雀卫,根据张珪的籍贯和社会关系,秘密排查其在京城的可能落脚点、常去场所,以及与何人交往过密。记住,是秘密排查,宁可跟丢,不可暴露。”
“臣等遵旨!”三人齐声领命,感受到皇帝陛下思路之清晰,部署之周密。
王莽拿起那枚黑色木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阴寒能量:“此外,传讯给尚在云中城养伤的鲁大成,让他动用北疆军中的关系,暗中查访,近年来边境有无异常的人员或物资流动,特别是与西域方向相关的。朕怀疑,‘黄天’的根基,或许并不完全在中原。”
一道道指令发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向太学以及更深处悄然撒下。
接下来的几日,长安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王莽坐镇宫中,一边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应对着朝堂上因王邑倒台而引发的余波和各方势力的试探,一边等待着各方调查的消息。
他推行新政的意志并未因太学的变故而动摇,反而更加坚定。在批阅关于抑制豪强兼并的奏疏时,他巧妙地引入了类似“累进税制”和“土地增值税”的概念雏形,虽然用语古雅,但其核心思想,已然超越了时代,让负责具体拟定章程的孔光等老臣啧啧称奇,又感到莫名的合理。
“陛下思虑之深,老臣……叹服。”孔光捧着那份被王莽用朱笔修改过的草案,手微微颤抖。
王莽只是淡淡一笑,未多做解释。他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要瓦解“黄天”这类依靠神秘主义和底层困苦民众发展的组织,最根本的,还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让社会财富分配更趋于公平。这是阳谋,也是釜底抽薪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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