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长安的喧嚣与波诡云谲，西行的道路显得格外漫长而寂寥。时值夏末秋初，关中平原尚余绿意，越往西行，景色便越发苍凉。黄土高原沟壑纵横，草木渐稀，风沙开始显露威力。
王莽一行百余人，伪装成一支规模颇大的商队，打着“王氏商号”的旗号，驮运着丝绸、漆器、茶叶等物，倒也像模像样。阿远扮作商队首领，王莽与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的刘秀则混在队伍中，如同随行的账房或管事。一百龙雀卫精锐分散在队伍前后，眼神锐利，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王莽褪去了龙袍冕旒，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胡服窄袖，脸上经风沙洗礼，多了几分粗粝，少了几分帝王威仪，但那双眼睛里的沉静与决断，却比在深宫时更加锐利。他不再仅仅是通过奏疏和地图来了解这个帝国，而是用双脚丈量，用双眼观察。
沿途郡县，虽已接到朝廷安抚的文书，但王邑叛乱和马宫政变的影响犹在，官吏百姓面上都带着几分惊疑与不安。看到这支规模不小的商队，盘查往往格外严格。好在阿远准备的通关文牒齐全，应对得当，又有足够的“买路钱”打点，倒也有惊无险。
“陛下，看来朝廷动荡，对地方影响不小。”夜晚宿营时，阿远低声禀报，“一些关卡吏卒，甚至私下打听长安消息，言语间对……对陛下安危颇为关切，也有些许流言蜚语。”
王莽拨弄着篝火，神色平静：“树欲静而风不止。朕离京的消息封锁不了太久，‘黄天’和马宫的残余势力，定然会设法将水搅浑。我们需加快行程，尽早进入陇西地界。”
他更关心的是刘秀的状况和太后的时间。刘秀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中静养，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些许神采。他每日都会花费大量时间静坐，努力感应着西北方向那微弱的“星陨之墟”波动。
“感应……比在长安时清晰了一丝，”刘秀在某次休息时对王莽说道，“但依旧飘忽，如同风中残烛，时强时弱。方向大致没错，只是……距离似乎比预想的还要遥远。”
王莽点了点头，心中并无多少意外。若是那么容易找到，恐怕早已被“黄天”或者前人发现了。
数日后，队伍抵达陇西郡治狄道。此地已是汉羌杂处，风俗与关中大为不同，民风彪悍，街市上可见身着羌人服饰的牧民，交易着皮毛、牲畜。城郭显得有些残破，显示出此地并非太平乐土。
在狄道补充了饮水和粮秣，并未多做停留，队伍继续西行。过了狄道，便算是真正进入了边陲之地。道路更加崎岖难行，时常需要沿着河谷或在群山间跋涉。气候也越发干燥，昼夜温差极大。
这一日，队伍行至一片名曰“赤沙隘”的险要地段。两侧是寸草不生的赤红色山崖，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怪石嶙峋，地势险恶。
“陛下，此地易设伏兵，需加倍小心。”阿远策马来到王莽身边，低声道。经历过灞林和宫变的生死考验，他对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都保持着最高警惕。
王莽抬眼望去，赤色山崖在烈日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寂静得只有风声和马蹄踏在碎石上的声响，确实透着几分诡异。
“传令下去，队伍收缩，斥候前出三里探查，弓弩上弦，刀剑出鞘一半，快速通过！”王莽沉声下令。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商队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龙雀卫们看似放松的姿态下，肌肉已然绷紧，手按在了兵刃上。
队伍小心翼翼地进入隘口。就在先头部队即将通过最狭窄处时——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两侧山崖上响起！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目标并非驮运的货物，而是直指队伍中的人员！
“敌袭！举盾！护卫！”阿远怒吼一声，早已准备好的龙雀卫迅速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护住王莽、刘秀马车等核心位置。叮叮当当的箭矢撞击声如同骤雨打芭蕉！
队伍出现了一丝混乱，几匹驮马受惊，嘶鸣着乱窜。
“不要乱！结阵！弓箭手还击！”阿远临危不乱，大声指挥。龙雀卫毕竟是百战精锐，迅速稳住阵脚，依托车辆和巨石，用弩箭向山崖上还击。
王莽被数名龙雀卫用盾牌死死护住，他透过缝隙观察。袭击者埋伏在山崖的隐蔽处，看不清具体人数，但从箭矢的密度和力道来看，绝非普通马贼，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或……死士！
是“黄天”的人？还是马宫的残余势力追到了这里？或者是……西北本地的某些势力？
战斗短暂而激烈。龙雀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虽然被伏击处于劣势，但凭借精准的弩箭和顽强的抵抗，很快压制住了崖上的箭雨。
“上！清理崖顶！”阿远见对方箭势稍缓，立刻下令一支小队借助岩石掩护，向山崖上攀爬。
然而，就在此时，隘口前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烟尘滚滚，一队约百余骑、装束杂乱却杀气腾腾的骑兵，挥舞着弯刀和长矛，嘶吼着发起了冲锋！看其装扮，似乎是羌人或者与羌人混杂的匪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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